不知有无色彩,大概就是形神具备一团雾吧。每当夜深人静时,它从遥远的四面八方聚拢了来,进入我的梦里。在我最放松最舒服的时刻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如同冷水泼面,惊醒不知悔改的我。
年幼无知的我曾经养过几只兔子,似乎是因为觉得好玩吧。起初父母不同意我养,怕我只是玩儿玩儿,无奈他们犟不过我,便从姥姥家要来了一只。它是那种灰灰的杂草色,很肥很大。像人一样,下巴底下又一个下巴。两只儿朵一个立得笔直,另一个像没根一样倒想一边,整个身体像蓬松厚实的芦花,只不过在“芦花”的末端长了一个格外喜人的小毛线球。
那时已入冬许久,它来时已经怀有小兔子了,所以我对待它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父母忙着要工作,没有时间管它,而我已经放了寒假,理所当然的便成为了这个小公主的小管家了。一开始我把它养在铁笼子里,听奶奶说怀孕的兔子只有在黑暗封闭的环境中才会感到安心,虽然我不理解,但还是找奶奶说的做了。每天早晨起来,快中午时,温度略微升高,我就会趁着母亲做饭的空挡,骑着电动三轮车,到村周边的大坑里捡砖块。坏的很多的我还不稀罕捡呐,只捡整块的或缺少三分之一二的。说真的,大家都非常积极的填埋村里的大坑,只不过填埋的材料不同罢了。我捡砖,父亲盖,这样过了三天终于建成了。虽然父亲没有盖过房子,但是他盖的兔子窝还挺像样的,兔窝建在最西面的墙角下,纵一米横两米,在最右边留出约五十公分宽的隔间,以做产房,中间掏了碗口大小的洞当做了门。最上面排了棍子铺了瓦片,在左边留出了三十平方厘米的通风口;最下面用两层矩形的纵一米横两米的砖撑起一排间隔一厘米左右的木棍,以便筛下排泄物。
我那时对兔子的喜爱胜过一切,似乎我天生对动物情有独钟。为了让兔子变得更肥一点,我请教我的奶奶,她说现在是冬天,兔子爱吃的青草很少,只能喂他玉米面和糠,想要养的肥很难。我又犟起来了。为了让它吃的好,我几乎每次赶集都捡回许多菜叶,那时候就算是别人不买的菜叶小贩还舍不得给呢,有时候菜叶捡的并不多,兔子不够吃了,就把菜叶、玉米面和糠拌在一起,为了给它改善伙食还得去挺远田地里找还泛着青的野草,甚至拔过一次自家田地里的麦苗。我最喜欢的就是喂它了,把食物慢慢的放进兔窝中,它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吃,真是个小吃货,有时摸一下它的耳朵,它会哼哼着来咬我,真是太好玩了。我就这样整天整天的往外跑。想起去年冬天,即使大雪纷飞也牵着狗在地里遛,觉得好傻呀。
我不怕冷,但怕在冬天没有人陪我。
我喜欢雪,每片雪花都极为纯洁,下雪时不知为何总叫人非常的安心,就像夜晚母亲在我身边唱着催眠曲。但现在我不希望下雪,兔子怀孕了,雪会带来寒冷的,我却无法避免。我总是担心寒冷会影响它们,于是我开始收集干草,干草很容易收集,屋檐下、大树下、河岸边,都有它们的身影,我把收集回来的干草揉的软软的,放进兔窝中,然后抬头看看天空,心里默念着别下雪。那几天总是担惊受怕,怕下雪,怕和朋友玩闹时发出太大的声音,怕这一天天慢慢度过的时间。我等啊等怕啊怕。
直到有一天奶奶说他可能没有怀孕,因为兔子从怀孕到生孩子大约一个月就可以,可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我的世界崩塌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勤勤奋奋给它找食物,最多给它拌糠,丢给它菜叶。当时的我只觉得不会生小兔子的兔子没有什么可玩儿的。殊不知即使生了小兔子我也只是开心一时罢了。寒假开学以后我没有时间喂兔子了。春未回大地,万物已复苏。学习加上还要喂兔子,我根本忙不过来,父母也忙的很。有一天我跟母亲说不想再养它了,母亲只是应了一声,第二天母亲便把兔子送回姥姥家了。
我在梦中如行尸走肉般走着,没有任何的思想,就这样睁着眼走着,严重呆滞,毫无光泽,窗外的洁白的雪融化了,雪下是黑色的泥土,这时我想到泥土是生在雪中,还是白雪沾上泥土。突然我想到我那怀了孕的兔子还没有喂食呢。匆匆的走回家中,打开兔窝上左边的瓦片,我看到瘦骨嶙峋的母兔前腿抬起站立着,我想摸一下它的耳朵,可它发出狠狠地哼哼声。它在埋怨,在问责。这时我看到了它脚底下毛茸茸的几只雪白的幼兔 ,然后这一切又消失不见。我醒了,长叹一声,然后彻夜未眠。
现在,那兔窝早已拆掉,排在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