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沙漏,漏下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吧?
那个夏天不是一般的热,那条河里的我们兄妹俩不是一般的忙。眼看就要拿鱼了,可我们河中心堆起的埂堰却要塌陷了。我们兄妹齐心协力一起堵这面,那面要塌陷,我们去堵那面这面要塌陷。汗水不停滑落,有的珠子还没顾得上在脸皮上滑滑梯,就直接断了线地往下“啪啪”。不管它怎么样任性,我们都顾不上去摸它一把。
去杜庄后面逮鱼,到底是大小弟的主意还是我的主意,我完全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太阳当空照,花儿没有笑,知了树上不停喊:“天气太热了!”
一把铁锹,两个大盆,一个小盆,大盆舀水,小盆放鱼。
一到杜庄后,我们俩就忙活了,大小弟挖土,我抱着垒堰,一块一块抱进河中心,一块一块垒起来,一点一点堆,从东到西垒成一个埂,南一道,北一道。两埂中心里的水一盆一盆舀出去,水干鱼露背,这时就可以逮鱼了。
起初他挖土,我搬土垒土,累了就交换,我挖土,他搬土垒土。
两条埂堰堆好就开始泼水了。
两手端着盆两边,盆入水舀起,送出埂外——倒,再收回来,入水,舀起,倒出去……一直重复。
1、2、3、4、5、6、7……
我一气呵成,泼五十,站直,挺挺腰,换他;他泼五十,站起,挺挺腰,换我。有时一起舀——倒,舀——倒……
太阳在头顶就在忙,太阳偏西还在忙,水被舀的越来越少,汗流得越来越多,可开心也像放开闸门的水,不停地往外涌,希望就在前方。鱼儿露背了,不停在水里到处乱闯,仅剩的河水中,一道波纹没散去,另一道又漾来了,一层一层又一层,一道一道又一道,鱼儿慌了。
眼看着就可以逮鱼了,可埂堰经不住舀出去的太多的水撑,要塌了。
兄妹俩忙得焦头烂额,一把泥一把泥地堵,可感觉实在要堵不住了。
咋办呢?
“我在这撑着,俺小弟,你去家喊俺爸!”我说。
“俺姐,你一人还能撑住?”脸上一把烂泥,一把汗,抹得看不到鼻眼的大小弟问。
“能,一定能!你快去!”我非常坚定地说。必须堵住,一定得堵住,我们俩累死了,泼水泼了几个小时了,太阳西下,鸟儿都要回家了,逮不到鱼,天黑了就完了。
大小弟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杜庄后面离我们家还有一段距离呢!
我堵着埂堰,全力以赴,就剩没有横躺在水里拦了,腰酸了,汗不停地流着,汗水腌着眼睛,擦都不能擦,两手护着埂堰呢,哪有第三只手擦汗呢!
1、2、3、4、5、6、7……坚持,坚持、坚持,一定得坚持,一定得坚持,一定得坚持,必须得坚持……1、2、3、4、5、6、7……快来了,快来了,快来了……
“小利子,塌没?”
哎呀,救星来了!我爸来了!
我爸也爱逮鱼,我真的是遗传了我爸。
左一锹,右一锹,左一锹,右一锹……我爸挖那土也叫挖啊,那块头,那一扔,锹锹准,根本不需要再用手搬,直接是挖起,端起,一挥,落水“砰——”再挖起,端起,一挥,落水“砰——”
“小利子,可,这池鱼还怪多!小伟子,你过去些,挡着了。”我爸越挖越带劲,那脸乐得——
“俺二大,这边再给两下!”大小弟指挥着。
呵呵,不多久,埂堰加牢,拿鱼,一条,两条……呵呵,太多了,太多了……
我们俩那个喜呀——,我爸那个喜呀——
“不错!不错!”我爸不停夸,“幸亏小伟子去家喊,不然你们兄妹俩到天黑也逮不到鱼,白白累一场。”
天黑了,我爸端着鱼,我拿着空盆,我大小弟拽着铁锹一起往回走。
满载而归的快乐呀,无论多会回味都是无穷的。
慢慢地都长大了,慢慢地都疏远了,慢慢地都很少见面了。
“我看到你小弟了,还有你弟媳妇,我问他们要你号码,他们说没有。”找了我好久的同学,终于找到我了,她跟我说。
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了。
是岁月太无情了,还是我太微不足道了,我被沙漏漏下去了。
漏下去的那粒沙,它还在筛下,如果你想起,她依然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