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是一场长梦。
导演梁旋说这一切起源于一场长梦,的确,电影里许多的画面都满足了我过去只有在梦中才得以实现的幻想,譬如说嫘祖所织的那一片星河、椿站在前往灵婆住地时候那飘渺的山水,又或者最后鲲在夕阳大海离开之时,椿与湫前后而站,湫牵着椿的手那纵身一跃,创作人员竭力去还原着一个个瑰丽的过去的梦,以红绿为主要色调的画面极具中国古典色彩美。但这份野心似乎太大,以至于像嫘祖织布与祖孙弄云这样极具烂漫色彩和创造力的画面与故事主线的关系太过薄弱,倒像是开头的一个宣传,而非一场长梦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作为长梦的另一部分,广泛的神迹也是大鱼当中亮眼的一部分。诸如赤松子、祝融这样有戏份的天神或者出现在人物介绍但影片中很少表现的害怕之神这样的角色,尽管在一定意义上有些可有可无,但这些人物同莲花灯、发光的花草一起构成了一个让我们可信服的神话世界,让许久之前读过的古代志怪小说有了一个不错的影视载体,也为很可能会出现的前传以及第二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影片的故事讲得并不复杂。去人间试炼的来自神话世界的椿为鲲所救,鲲为此牺牲,椿为救鲲去求灵婆将鲲变成了与自己性命相连的小鱼,而为此却造成了氏族的毁灭,而青梅竹马的湫以自己的生命换回了椿与鲲在人间的相聚。恰似一个简单朴素的传统古典爱情故事。鲲作为闯入者,是一个破坏异世界平衡以及推动故事前进的重要元素,但观影之后椿这一角色给人的闯入感更为强烈。
其实从服饰中就不难看出,短发长裙的椿在这样一个古世界中便显得标新立异,这种装束在历史中常见于民国的女学生——一种与传统相背离、具有无限朝气与叛逆的角色。年轻所夹带的莽撞、热情都在椿身上展现得丰富无比。也这种纯粹的性格才能较好地去解释剧中椿对鲲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还有对湫天神身份的不屑,对他愿意化作风雨陪在她身边这样的痴恋只换回了一句你对我最好。
这样的椿是鲜活的,是听从自己本心的。为世俗所蒙蔽的我们自然会以为这样的情感不切实际。情感总是这样的健忘,椿的母亲一再叮嘱着她人间的危险,此间或也有一段深缘,只是这位中年的妇人在曾经做出了不同的选择,选择了拥有掌管百草百鸟父母却显得庸碌无为的椿的父亲。红楼里常说嫁了人的妇女便化作了死鱼的眼睛,这话的确恶毒,但在椿与她母亲的选择当中,我们又一次无奈地目睹。椿的生机胜过了万千尘世,足以引起惊天的洪水,也同样能以唤醒海棠枝叶,重新拯救这一世间。
椿的固执、娇憨决定了她生来就是闯入者。幸生为神,她得以去目睹这样美丽的异世界,得以得到作为掌管风雨的天神的湫的爱,得以去面对灵婆拯救鲲,但也不幸为神,她的灵智注定了她应当像小龙女那样坠入深崖化作幻影,留作一个期待;异世界里的海棠十里、北冥天河原本是人间不得志不得幻梦的人创造出来躲避的,为了爱情而从异世界中逃离出来的椿是否在进行着一次新的闯入,当年那个从桃花岛中出来的机灵古怪的蓉儿,就如末尾的椿,如果椿按着人间的意愿,那她也只能变作襄阳城下与夫君守城殉国的黄蓉烈女,想来泪目。
影片在椿与鲲的赤身相聚中戛然而止,留白是中国艺术的高超境界,也是我们对抗生老病死这样不可违逆的自然规律的为数不多的手段,逃离了神话的庇护,闯入的代价变得沉重无比。旁边中说有的鱼是永远都关不住的,因为他们属于天空,愿椿永远如此,愿你我虽不能至,尚能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