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当两个手机设置的闹铃都响过一遍之后,我还是不想起床,脑子里还在回味刚刚被打扰的清梦。
可能是没见有动静,睡在一旁的麦兜突然叫道:“妈妈,还不起床就要迟到了你不知道吗?”
我转过头看到她闭着眼睛熟睡的样子,像个洋娃娃。
“要迟到的人反正不是我......”
麦兜不回答,也不动弹。我不忍心将她像平常一样吼起来,毕竟昨晚我们睡得都不太好。
想起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居然把两只手伸进了一个袖筒里,撑得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后来总算把自己和我都折腾醒了。
我们两个人在黑漆漆的夜晚放声大笑,笑完又聊天。
“妈妈,我最喜欢你。”
“难道你不喜欢爸爸吗?”
“喜欢,可是我又讨厌爸爸。”
“我也是。”
“那太巧了!妈妈。”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妈妈,你离婚吧。”然后又说:“不行,不能离婚。你离了我就没有爸爸了。虽然我爸爸抽烟又脏又臭,又喜欢对我大吼大叫,还用皮带和皮鞋抽我,但是我还是爱他,因为他是我爸爸。”
“恩,你爱他是正常的宝贝,不过他打你是他不对。”
“而且有一次他上厕所不冲水......”
“有没有发现,他头皮屑超多的?”
“对对对,妈妈,我们太有共同语言了。”
......
我们两个不知道八卦到几点钟才睡着,仿佛只是咪了一会儿,闹铃就响了。结果还是我先起床洗洗弄弄,等我抹护肤品的时候,麦兜才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说:“我真想请假啊妈妈,等下上课我肯定会打瞌睡的。”
我不接话,这时候如果讲道理是会有起床气的,于是自顾自地继续擦。
按照我的护肤流程:水+乳液+霜+气垫BB+润唇膏,全程需要五分钟。
但是我乳液都还没有擦完,一头乱发的麦兜就冲进了房间向我叫道:“妈妈,我已经弄完了!你快点!别耽误我时间了!”
尼玛这娃娃刷牙洗脸一起才用了一分钟,不梳头不擦护肤品……
我说:“你自己先整理好书包,把自己杯子里的水倒好,我马上就好了。”
等我擦到霜的时候,她已经背好书包站在房间门口,斜着眼朝我鄙夷道:“女人就是麻烦,你还没擦好吗?”
我向她撒娇说:“妈妈害怕变老,所以一定要多涂几层嘛。”
“妈妈,你看你涂了这么多年了,还不是变得这么老?有用吗有用吗?妈妈你醒醒吧!”
我顶着被伤害一万点的心,拎包走了出来。
她继续像个老太太一样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着,说自己操碎了心。
我只是偷偷地笑。
可能是我的自理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在麦兜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就希望能把她培养成一个独立自主,完全有照顾自己能力的小姑娘,现在计划似乎并没有走歪。
就是太唠叨了,但想想也搞笑,她所唠叨的每一句话里,都藏着我和她爸爸曾经对她说话的套路和语气。
在家庭里,我一直扮演一位弱者和一位懒妈妈的角色,婆婆有一次背着我跟别人说我虐待她,大冬天还让她自己洗内裤。
她所谓的对孩子好,就是无微不至的包办一切。有她在,我们全家人都回到了低能状态。
我十分讨厌这种在行为上包办一切,在精神上从不重视的长辈观念,似乎吃饱穿暖安全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们养孩子,是在圈养宠物,是在培养寄生虫。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具有无限潜能与独立人格的人。
我一直在为麦兜的教育努力着,可惜的是长久以来她爸爸并没有看到,他只认分数,分数好对我也客气,不好脸色立马晴转多云。
不过也不是他一个人这样,上回我妈上问妹妹:“你姐姐不上班在家里带孩子,为啥麦兜成绩还那么差?”
如果孩子成绩好,是一件能让所有人开心的事。我像一条逆流的鱼,排除众议,选择成为精神上的富养者。也许有一天麦兜会因为成绩考不上好的学校,也许吧……也许吧……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尽力了。
我宁愿她成一名快乐的清洁工,也不愿意成为在职场里痛苦厮杀与竞争的女强人。
我这样想着,何必让其他人来理解我呢?
周末的时候我送她去跳舞,要穿过6条大街,走30分钟的路,回来的时候我要她一个人走,那时微微有雨,我偷偷地跟在她的背后,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弱小的粉红色的背影踽踽独行,直到她安全地回到家。
我无数次地想过未来的路,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
可这是个谜。
我终有一天会要离开,未来也终究要靠她自己去探索。在这之前,我已尽力给了她全部的爱,这种爱的能量足以支撑她面对人生的困境与风雨了。
她越长越大,以后我这个妈妈能做的,就是偷偷地注视着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