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雨来的突然，一声炸雷震的里外的门响，外面的电动车也跟着一起乱叫。
闪电划过风雨交加的黑色夜空，在窗玻璃上闪着明亮的光。
叶之秋没有办法睡着。
儿子在他屋里开启机械似的系统模式。
10：00妈妈我害怕。
别怕！妈妈在客厅呢！
10：10 我觉得背后有个人站着。
那是你的错觉。
10：20 我想喝水。
叶之秋起来倒杯水，走到儿子屋里，杯子放在花架上，掀开被子。
胳膊伸在小宇的头下面，使劲慢慢的把他扶起来。
端过杯子放在小宇嘴边，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喝完。然后小心的扶着他侧身躺下。
拿过床边的浴巾滚成柱状，放在小宇的腰侧。
然后拿着小宇两只叠放在一起的脚用力往外拉几下。
直到小宇说好，才给他盖上被子，回到沙发上继续躺着。
脑子里继续想着小说怎么开头，自己真是年纪大脑子不好使，想了几天了，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10：45 妈妈，我要解手。
叶之秋起身去卫生间拿小尿桶。
10：55 妈妈，我想仰着睡。
知秋 帮小宇翻过身，两边弯着的腿下面各方三个叠着的小抱枕，左脚下面放一条折成两层的毛巾。
11：00 妈妈，空调怎么办？到底是开还是关？
外面雷鸣闪电的，还是关了吧！
11：05 妈妈我还想喝水。
11：20 再给我倒杯水。
11：30 我嫌热睡不着。
开个风扇吧！
好。
我的脚露外面了。
妈妈，我的腰疼，给我按摩一下。
叶之秋像一个弹簧似的，躺下，起来，再躺下，再起来……
来来回回折腾十多次，她已经没有困意。
索性坐在沙发上，看看手机已经1点了。
自从小宇生病，她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睡过一次完整的觉。
小宇的胆子实在太小了，没有一点男孩子的样子。
平时连一只爬在桌子上的小蚂蚁都吓得大叫，墙角的蜘蛛网，蚊子，每一个都让他如临大敌似的妈呀妈呀的乱喊乱叫。
这么多年叶之秋成为儿子最依赖的人，哪怕是小宇的爸爸在家闲着，有事没事的还是找她。
特别是下雨的天气，雨水滴在外面雨搭上的声音，吵的没法睡觉。
小宇的睡眠浅，一有风吹草动的就担心的睡不着。
睡不着就得不停的使唤妈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心中的不安似的。只有妈妈在身边，他才会有安全感。
不知道胆小会不会遗传？叶之秋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也是小宇这样的年龄。
每天晚上睡觉前总要反复确认有没有锁好门？床底下有没有藏着怪物？有时候明明锁好了，半夜醒了还得再去确认一下。
那时候父亲还是砖窑厂的厂长，应酬多，晚上经常回来的晚。
父亲不在家，她就更害怕，母亲说我在家你怕啥？可她就是害怕，哪怕是父亲喝醉了，只要在家，她就会感到踏实。
有一次父亲出差，母亲生病发烧想喝水，可茶壶里没有一点水。
她想去厨房烧水。
从堂屋到厨房有一段距离，叶知秋站在门口，听着雷声在头顶炸开，闪电打在院里的葡萄树上，心里害怕的难受。
始终不敢迈出一步。
可听着屋里母亲的呻吟声，只好硬着头皮咬着牙跑过去。
边烧火，眼睛边时不时的盯着院子里看。
唯恐院子里忽然出现个什么来，院子里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1：20 妈妈，我还是睡不着。
心里想什么呢？叶之秋换个舒服的姿势隔着花架问。
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喔，
在叶之秋心里，一直把儿子当做小小朋友。可是小宇毕竟已经长成个青春期的男孩。
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观念，有些事他不说不等于不知道。
上次回老家母亲问她，小宇会不会背着你哭过？他那么聪明的孩子心里啥都明白，你不要再把他当做一个小孩看，你要开导他。
怎么开导叶之秋不知道，反正每次她想用沉重严肃的口气跟儿子沟通，还没开始说就被小宇给转移话题，根本不接她的话。
她也不知道小宇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每次看他笑嘻嘻的跟姐姐争嘴，露出左边一酒窝好像害羞的样子，叶之秋就开心。
虽然只有一秒的开心，她也知足。
1：20 我昨天做个梦忘了跟你说，我被人追着打，我想跑可就是跑不动。后来看见你了，无论我怎么拼命的喊你，可你就是看不见我,一直往前走。
嗯，叶之秋换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梦都是假的。
妈妈，你会离开我吗？
叶之秋听着这句话有点熟悉，上次她和女儿一起去逛街，走的时候天还亮着呢，回来的时候，屋里一片黑暗。想着小宇，她心里一惊，赶紧打开灯。
小宇神情有点沮丧的坐在轮椅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自己屋里来到卫生间门口的？
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
叶之秋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小宇怎么不开灯呢？
够不着。
……
1：30 傻瓜，妈妈怎么能不要你呢？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你明天能不能别去姥姥家？
姥姥是妈妈的妈妈，我想她她也想我，就像你爱妈妈妈妈爱你一样。
那你明天不能在姥姥家过夜。
好。
不能喝酒，
好。
不准哭鼻子。
好。
以后不要喊我宝贝，我听了起鸡皮疙瘩。
好的。
天启预报说明天还有暴雨，你……
幼稚鬼，你给我打住吧！整天说你老爸是个唠叨命，你怎么比你爸还唠叨？
叶之秋笑了，打开手电筒冲小宇房间绕一圈。
是不是患病的人心里缺少安全感？
怪不得每次自己回娘家，小宇总是闹小情绪。
1：40 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一点，雷声也越来越远了。
那你睡觉吧！
嗯。
2：00 妈妈我想再喝一杯水。
2：10 我还想解手
来来回回的起来睡下，睡下起来。
叶之秋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晕。
小宇，像你这样尿完就喝水，喝完又尿，咱啥时候能睡觉呢？
那你叫我怎么办？
怎么办？
我想起来了，你爸明天休班，要不然让你爸去姥姥家吧！等你爸下次休班我再去。
那好吧，我睡了，明天早上不要喊我。
2：30
叶之秋长长的舒口气，闭上眼睛想了一会。起来看向窗外，雨水正贴着玻璃往下淌，像是一个人总也流不完的眼泪。
远处耸立的灯柱在风雨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真有暴雨？
也许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