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外公得了脑血栓,拴了两次,后来腿脚不好使是肯定的,但脾气确实变大了好多。
他本就脾气火爆,开心的时候能当着我们小辈的面抱着外婆的头夸张的亲她的脸颊,而有时候会大声骂外婆蠢猪蠢驴。外公爱下棋,应该说他生病前爱下棋,和几个老棋友坐在楼下树荫里,激动的直嗷嗷,到了饭点叫不回来。一顶白色编织帽,一大杯浓茶,挺着大肚子坐在光与影的摇曳间,棋子掷的噼啪响,这幅过去时光的剪影像是老照片,我永远都记得。
生病之后外公性情大变。他是老军医,德才兼备,颇受敬仰,曾经最爱在饭桌上吹嘘自己的外公变得整日唉声叹气,也不再出去下棋,而是坐在沙发上念叨“不如死了好”,妈妈和小姨总是劝他多出去活动,而腿脚不便成了他搪塞我们的理由。身体的不适让他的精神一直低谷,任何一件小事都会成为他破口大骂的由头。去外婆家时坐在他身边说话,他的口臭,浑浊眼睛里的眼屎,浮肿的眼泡和杂乱花白的胡渣,无不向我展示一个在病痛中灰心丧气的老人的颓丧……
今早六点左右,脑溢血昏迷了十天的外公走了。听到外公昏迷以及他的死讯我一直是麻木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哭吗?我的确哭了,远在南京的我在电话里听到妈妈的抽泣和外婆哽咽我的确掉了泪,打下这几句文字的时候我也的确喉咙胀痛眼角溢水,可我的悲伤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我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为什么我不能号啕大哭?我只能静静的想,无声的掉几滴泪……
外公昏迷时我去医院看过他,尽管盖着白被子,可变化还是明显可见,曾经大大的将军肚塌了下来,一米八多的外公缩小了很多,腿脚也蜷缩伸不直,军人特有的阔厚肩膀也塌了,因为脑溢血眼肿的十分厉害,插着呼吸管,呼吸声粗重缓慢,一声声的砸在我的心脏上,我的心跳似乎也一直重合。以前我一直不太能懂文章里描述重病的老人像脆弱的婴儿,现在我懂了。
葬礼办的很简朴,遗像是外公年轻时英俊挺拔的样子,贡品有外公生前最爱吃的红烧肉,摆了香坛贴了幅联子,两天祭拜一天火化,丧事从简是外公生前的意向,也是家人的想法。因这两天学校课多又离家太远,外婆也反对我来回折腾,就没回去亲手为外公上柱香,内心是遗憾的也是愧疚的…外公昏迷前还一直念叨着等放假我回来了……
只是,过年时再也听不到外公放的鞭炮,给家里打电话时再也没法说让外公接电话,通讯录里外公的号码实在不想删,去外婆家再也无法看见外公坐在沙发上冲我笑,叫着我的小名让我和他去leilei头,而我也再不能给他穿袜子拿茶杯……
我们终会再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