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镇子上,爸妈是一对不算富有也不算落魄的工薪族,这样一对普通的夫妇给了我一张不算丑也谈不上帅气的脸。讲道理的话,这样的我应该有一个不能够膨胀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的人生。
可人生嘛,哪有那么多道理可以讲。
接下来,在我讲述这段漫长的故事前,先说上一小段关于我自己的事,也许你听着觉得无关紧要,相信我,耐心点听下去。
听爸妈说,我开口说话比一般孩子要晚得多。他们甚至一度曾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天生的哑巴。直到有一天,在院子里撅着光腚玩泥巴的我,忽然指着天上飞过的一群鸟儿呀呀呀地说了一句话,他们才发现原来儿子不聋也不哑。
在我四岁那年,见多识广的外公第一次发现了我的异常。那是一个夏季的午后,我正捧着一块西瓜坐在谷场的小木凳上发呆。外公家住在乡下,爸妈会在夏天里带上年幼的我去乡下帮外公做一些农活儿。坐在一旁谷场上忙完农活的大人们正在有说有笑,他们喝着大瓷碗里凉透的茶水聊着天,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娃娃的动作,除了外公。
外公回忆说,他看见我丢下最喜欢吃的西瓜,踩着小脚丫一晃一晃地穿过谷场,他感到好奇便悄悄地跟在外孙的身后。谷场外有一条田间小道,通向一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对,就是那种一人多高的芦苇,它们在几尺深的淤泥里深深地扎住了根。每到夏天,芦苇荡里就会飘满了泥臭味儿。
“你啰啰嗦嗦的,到底想说什么?”,坐在我面前的那个短发男子有些不耐烦。
我递过去一根烟,给他点上。烟是包好烟,淡蓝色的烟雾飘起后,他变得稍微安静了一些,于是我接着讲述我的故事。
芦苇荡里最让人感到不安的并不是芦苇,而是那一层厚厚的淤泥。当你的腿脚踩进去时,它们会深深地陷下去。在那黏糊糊的泥水下面,你偶尔能触碰到一两块硬物,那可能是土下的石块或者某种动物的骨头,谁知道呢。有时在那黑乎乎的泥浆里,还会有什么东西撞一下你的腿,让你发出一声惊叫。人们总是本能地对芦苇荡产生一种未知的畏惧。
当跟在我身后的外公见到我屁颠屁颠地跑向芦苇荡时,便大步走上来一把将我抱起。他可不想自己的外孙一脚跌入那个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黑泥里。就在这时,我对着外公说了一句话:外公,有人在那边说话。
外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面前的芦苇荡。只有风吹过芦苇时发出的沙沙声,外公拍了一下我的光屁股,笑骂了一句便要离去。
年幼的我在那时便展现出了性子里与生俱来的倔强:外公,有人在那里说话。
我又嚷嚷了一句。
外公狐疑地看着我,孩子脸上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一阵夏风吹过,带起芦苇荡里那股特有的恶臭。外公不再理会怀里挣扎着要下来的我,大步离开了那片芦苇。
隔了几天,有人在采藕时发现了飘在芦苇荡里的一具尸体,那人是外公同村的,村里的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他,大伙儿都以为他已经外出打工了,谁能料到那人一直就飘在村口的芦苇荡里。
在那之后心思敏锐的外公总觉得我哪里有些不太对劲,鼓动我妈带我去找间灵通的庙宇拜拜。而爸妈对外公的做法嗤之以鼻,他们都是有文化的读书人,不太信奉我外公的那一套。
一个小孩子,胡说几句怎么能当真。他们对这件事情不以为意。
没人能够阻止日头的脚步,外公看着我一天天长大心里放下了顾虑,因为过类似的怪事再也没有发生,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转眼二十年过去,拿着平凡成绩从一所平凡的大学毕业的我找了一份平凡的工作,期待着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遇上一位平凡的姑娘,开始一段平凡的感情之后组成一个平凡的家庭。
工作、休息、娱乐日复一日,生活淡如一杯白水,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是一个女人吧”,对面那个家伙嗤嗤地笑着:“故事里面的主角都是这样登场的,太俗套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继续讲述我的故事。
那天我在上班的路上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电话,电话那头听起来是一个年纪不小的女人。
“等等!”,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突然出口打断道:“年纪不小?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癖好?”。
我不得不再递过去一根烟,塞住那烟鬼的嘴巴。
听完那通电话后我很惊讶,我本以为这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什么秘密?”,烟鬼放下手里的火柴问道。
“哦。”我充满歉意地看向烟鬼的身后道:“抱歉,忘了告诉你,我有一双阴阳眼,嗯,对,是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