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鲁额头上难得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犹豫。
需要在战斗与离开之间选择。
没有时间。
达克鲁从斗篷里掏出了很多爆裂飞镖。
他想赌一把。
……
暗影木妖很快地从剧烈撞击后的僵直状态恢复了过来,身体缓缓地转动,藤蔓却像刺枪一般,朝着阿尼亚冲去。
阿尼亚继续念诵着咒语,无视了木妖的攻击,因为她看到了爆裂飞镖在空中划出的弧线。
飞镖精准无比地撞击在藤蔓上,火焰与冲击波破坏了藤蔓原来的气势,将其打落,然而这几根颜色更深的东西似乎更为坚韧,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暗影木妖在继续缓慢的转向,泛着红光的竖瞳斜视着,毫无情绪的目光注视着阿尼亚。
许多藤蔓再次延长着,朝着施法中的自然元素师冲去。
然后被精准的爆裂飞镖击落。
阿尼亚的祖母绿宝石上凝聚着浓郁的绿色光华,这是精神力与自然元素高度共鸣的表现。
终于,在暗影木妖能够转身冲锋之前,祖母绿宝石上的光芒凝聚成了一颗树的形状。
虽然它影像的高度不及一米,但是看上去,却给人一种十分高大的感觉,似乎这棵树可以承载一切,似乎它支撑了天空,只是远远地一瞥,达克鲁心中因为焦虑所产生的不安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棵树的纹理有十分亲切的感觉,张开的树枝里似乎包含了无数的悲悯与慈爱,从它的根系里似乎产生了很多很多东西,相对于枝叶比例庞大的树干十分地稳定,使人感觉永远不会倾倒般地安心。
暗影木妖的独眼捕捉到了这颗树的影像,行动居然停止了下来。
在下一刻,从地面上、附近的树干上伸出了很多树枝,这些树枝颜色翠绿,像是刚刚生出的柔嫩枝芽,然而却相当粗大,绿色的光纹在其上流动,这些灵敏的巨人手臂朝着暗影木妖抓去,后者马上从那颗树的影子之中回过神来,尖锐的藤蔓挥舞着,像刀一般的尖端划在绿色的树枝上,只能留下或大或小的、不断愈合的切口,并不能阻止这些绿色树枝的推进,两三根相对强壮的藤蔓抵在上面,倒是能阻止它的活动,但是相对于暗影木妖被破坏得所剩无几的藤蔓来说,这些自然气息浓郁的树枝太多了……
很快,暗影木妖被绿色树枝缠绕得动弹不得,那些随意挥舞的藤蔓也被死死钳住,威风不在。
毕竟,除了比一般木妖强大许多的防御力与体形外,暗影木妖最大的凭借就是那个能使自己隐身的折光能力,借着偷袭的方式,才能使那一队资深冒险家队伍几乎团灭,但是对于做好准备的达克鲁来说,开始就破坏了它的隐身能力,再加上有一个虽然心理素质三脚猫但是能力强大的自然元素师助阵,这种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一根绿色的树枝开始扭曲变形,原本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前端扭曲成了尖锐的形状,像是一把骑枪的枪头,后面的螺旋形成了一个类似弹簧的结构。
枪头有节奏地冲击着那片被独角兽腐蚀液与爆裂飞镖破坏得惨不忍睹的区域。每一次冲击都能发出令人头皮发毛的震动。
大约三十秒,也许是一分钟之后,最后的装甲终于被凿穿,进入暗影木妖核心区的树枝继续生长,在里面扭曲搅动,将柔软的内部几乎破坏成了一团浆糊。
一颗绚丽如彩虹的晶体被灵巧的树枝掏出,放在达克鲁的面前,后者面色复杂地接了下来。
绿色的树枝迅速地枯萎,失去束缚的、暗影木妖的庞大身躯开始倾斜,倒下。
这只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连妖精都感到畏惧的暗影木妖彻底地死亡。
喜悦并没有使达克鲁迷醉,他对阿尼亚喊道:“离开这里,快”
幸运女神似乎暂时移开了目光。
一团暗色的能量球击中了毫无防备的阿尼亚,她与达克鲁连接的视线被切断了。
一句“谢谢”死死地卡在喉咙里。
达克鲁飞快地转身,戴着手套的左手抓了出去。
另一颗暗色的能量球被他抓在手中,手套上浮现出了许多纹路,随着一声破碎的声音,暗色的能量球消散了。
两个沐浴在金色光芒中的娇小人影才出现在视线里。
它们借助着自然魔法在植被中隐藏自己,在与暗影木妖缠斗的两人居然没有注意到,所以在近距离被法术偷袭。
在烟雾弹制造的烟幕中,达克鲁的身形消失了。
偷袭没有得逞的那个妖精陷入惊慌之中,一双手已经从背后伸出,唔在了它的口鼻上,因为紧张而导致的强烈呼吸使手上的麻醉药物很快发挥了作用,形体娇小的妖精缓缓软倒。
另一只妖精向前举起了双手,近乎实体的自然元素有条不紊地勾勒着复杂的魔法阵。
法阵的力量催动了狂风,几秒之内就将烟雾吹散。
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
……
四周是茫茫的雾气。
阿尼亚觉得自己在向下坠落。
因为在雾气中没有任何参照,所以这样的说法有点马虎,只是迎面而来的狂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四周好像又没有什么能支撑身体的东西。
所以大概是在坠落吧。
头顶好像出现了什么。
是一块陆地,边缘隐没在白雾之中的陆地。
她明明觉得自己在坠落,但是不久之后她踏上了那片陆地。
地面很平整,像是经过切割打磨的大理石,像镜子一样,能在其中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
即使模糊,但是还是可以看到倒映出来的华丽服饰,裙子拥有复杂的多层花边,一颗又一颗宝石附着在裙子上,它们的重量被撑开裙子的木质骨架承受着,裙子撑的很开,但在腰部又急剧而流畅地收缩,将盈盈一握的纤腰尽情地展示出来。上衣相对朴素一点,但是从精密的织工与布料的柔润色泽可以看出其价值……
但是,
无论衣着如何如何,影子里面的脸居然是极度模糊的,模糊得像一张白纸。
阿尼亚抬起头,四周被洁白的墙壁包围着。
墙上有很多扇门,淡红色的木料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一根又一根坚固的铁条包裹着它们。
阿尼亚推开身边的一扇门。
然后她看到了很多门,也就是说,那扇门的背后,还是一扇又一扇一模一样的门。
阿尼亚不想去一一看这些门背后都有什么,关上了那扇门,她又走到旁边的一扇。
慢慢推开。
里面有一个台子。上面摆放了一张面具。
阿尼亚知道,这是自己的脸。
面具的表情是微笑的,很美。阿尼亚想进入这个房间,把面具拿起来好好端详一下。
面具的背后也是光华的大理石,可以隐约看到面具背面的倒影。
突然她失去了这个兴致了。
她来到了第三扇门面前。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欢笑声,但是,阿尼亚推不开这扇门。
她对这些门也失去兴趣了,只是在这个长方形的空间里向前走。
只是她每往前一步,前面的雾气就会消退一点,露出的只是一道又一道的门。
于是她向后转身。
她看到了一棵树。
很大的树。
很大很大的树。
很大很大很大的树。
阿尼亚甚至不想抬头,她觉得可能看不到这颗树的顶点。虽然只是一棵树,但是却散发着安抚心神的气息,像是春天和煦的阳光。
像是母亲一般,阿尼亚甚至有一种与它血脉相连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并没有在其他亲人上体会过,连父母也没有。庞大的树干支撑着天空一般的树冠,看起来能把一切都阻挡下来,能庇护躲到它荫庇下的一切。
树看起来很远,但当阿尼亚想去触摸它时,她直接碰触到了它龟裂遍布但又光华清亮的树皮。
她的心里想起了它的声音:“我 病 了,帮 帮 我 ……”明明像是两片干枯木板摩擦起来发出的声音,但却亲切无比,只是内含着一丝令人心痛的忧虑。
阿尼亚的内心很温暖,这种轻飘飘的感觉与一股奇妙的心疼感结合起来,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
“我 病 了 …… 帮 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