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横竖不过生死二字,写来也就是悲欢离合。
有不少人总是顺风顺水,一路上几无坎坷,同样是掉进坑里,却总是要等到有人拉一把,才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爬出来。
对于他们来说,悲伤像是一种保护动物,被他们恣意炫耀,盼有人来看。
同样不少人阅历丰富,看遍潮起潮落,途径花落花开,掉进坑里,不过拍拍身上的灰也就重新站起来了,他们知道,坐在坑里哭闹再久,也不会有人拉他们起来。
而对于他们来说,悲伤也是保护动物,被他们自己牢牢藏起,不与外人看。
似乎形成了这样一个定理:谁把悲伤露出来,谁就是软弱,谁把悲伤藏起来,谁就是坚强。
于是所有人开始了一场竞赛,苦苦在悲伤面前挣扎着,或是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刺猬,或是往身上涂一层迷彩,总之尽力不让别人去发现和触碰,当看到所有人的软弱后,他才高高站在成功的颁奖台上,为自己的软弱戴上皇冠,再公诸于众。
可我总觉得,悲伤是河里最普通的鲤鱼,逆游着、雀跃着,我却早已爬上了岸旁观着。
不知道是我太过理性,还是悲伤得不够深刻。
经历过的伤痛总是像刺扎在心口,然后在拔出来的一瞬间痛,再往后反而越发觉得可笑,最后更是习惯用旁观者的口触来讲述。
每一件事不是忘得快,其中的每一段情节,每一处细节,现在想来,就像昨日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纤毫毕现,关于对方的话语,更是和背得滚瓜烂熟的古诗词没什么两样。
但越是这样,就越难以再次引起我的情绪波动,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所有的悲伤都是一次性的,用过之后就是一个摆设而已。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心理问题,但我喜欢这样。
如果所有的悲伤如同附骨之蛆一样,我把喜乐缠在哪儿?
悲伤如潮,逆流成河,漫过我的头顶,它化作鱼在我的喉咙处雀跃作祟,我有种窒息感,溺在水里无助地扑腾着,却毫无裨益,只能加速水压挤出我肺部所剩不多的氧气。
当它玩得开心了、尽兴了,自然就退去了,我趁机就会爬上岸,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然后坐在礁石上看河流不止,鱼跃不息。
这是我对于悲伤来临时的描述,客观得像没有感情一样。
也可能是那一瞬间,我承受了所有悲伤浓缩在一起的痛苦。
大概是我也知道,只有挣扎上岸,坐在石头上才能安全地看附近的花红柳绿,漂在河面上只能越飘越远,顺河入海,最后陷进没有人烟、只有天与海的困境。
人总是趋向喜乐的,我不想拂逆这一本性,所以我应该是在怕,如果被悲伤缠得脱不了身,我又凭什么去和喜乐约会?
所以我要逃上岸,看潮起潮落,观鱼跃鱼凫。
尽管我忘不了那些漫过头顶的惊惧,但所幸的是,我只是会牢牢记住,偶尔回首,然后顾盼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