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托管走回家的路上,看着路两旁早开的紫荆花,我轻轻舒了口气。
几经斟酌,终于决定新学期将囡囡交付给托管公司接送,爸妈可以安心自在的住回老城区他们自己的家了。
打开院门,爸爸年前种下的小蔷薇,红花朵朵开得正旺。进了大门弯身换鞋,老爸老妈的毛毛鞋齐齐整整码在一边。入到客厅拿起水杯准备喝口水,一眼看见老头老太太用的杯子静静搁在茶几上。
近三年了,这家里每个角落都有着爸妈的影子。每天上班出门时,家门口常碰上从小区公园散步回来的爸爸,下班后看见爸爸在园子里伺弄小花草,妈妈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今天回到家,不见了老头老太太的身影!也听不到老妈子絮絮叨叨的声音。此后,尽管我们依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但已然不能每天进进出出看见两老的身影了!眼睛四周扫了一下,心竟猛然空落落起来!
为负责接送囡囡上学,爸妈跟我们住在一起将近三年了。 三年里,我们极力呵护着与爸妈同一屋檐下的时光,然而,呆在一起时间越长越发现,要做到真正的融洽和谐并非那么的简单,还真验证了“相见容易同处难”那句话。
现在回想起来,磕磕碰碰,各持己见,我的坚持无非是希望妈妈按照自己的旨意来维护她的健康,跟小时候她对我一样。然而一次次争执换来的不快与苦恼,令我茫然不安起来!
妈有高血压、痛风,按理吃东西应多多忌口,饮食清淡多吃蔬菜少吃甜食海鲜,只是她并不这样认为,她的观点是心里想吃证明身体需要!所以吃东西喜由着性子来,还老爱留剩菜、剩饭。为此,我们之间没少发生过争执。
妈常在面前诉说这痛那不舒服,去检查身体又没什么大问题,我始终觉得与她日常饮食起居习惯不无关系。我见说教不起用,便找来一叠叠健康养生书籍要求她多学多做,不幸的是她也从没当回事!我感觉,妈怎么年纪越大越像个不懂事的小孩!
最初妈争着要帮忙做晚饭,因我见她炒菜下盐手重又说服不了,只让她准备前期工作等我下班回来掌勺。有时回来太晚要他们煮了先吃又说啥也不肯,非得等到一起免得我们吃回锅饭菜。我一下班总担心太迟回家的焦虑也由此而生。
妈其实跟我一样,都只认自己的理。时间长了我发现要说服她是不可能的,心生怨气的同时,不得不从心理上作出让步,也许她有她的道理吧!毕竟我也是一知半解不得究理。再遇分歧,虽不苟同也尽量的不争执了,只落得心里无奈与不痛快。
其实,要爸妈住过来帮忙接小孩仅是个借口,真正目的是想让年纪越来越大的两老搬离大杂院,跟我们住在一起,一来有个照应,二来换个好些的生活环境。
爸妈退休前是教师,一直住在老城区以前是教工宿舍的房改房里。房窄且周围环境嘈杂,熟悉的街坊邻居同事纷纷搬走,房子租的租卖的卖,教工宿舍已变成人员混杂的大杂院。我们兄妹三人住房条件还算不错,也都提出过要爸妈搬出来跟自己同住,可两老从没表露过要离开那里的意思,妈还整天说身边都是街坊老邻居,住着踏实、舒服。我实在想不明白,那院子里进进出出连个招呼都没打的陌生人,谁让她住得舒服踏实了?!
年近八十的老爸,还保留着喜欢运动的习惯。原教学区那边有个他活动了几十年的运动场,只是现在教工宿舍和运动场已被车水马龙的街道隔离,通往运动场的路变成狭窄而拥挤的街道,老爸却依然喜欢每天下午五点,雷打不动、左躲右闪地走到运动场去做做运动,一来一往常常险象横生。
担惊受怕之下,终于想出个要他们帮忙接送小孩的理由,让他们住到了我家。
然而,三年间常磕磕碰碰。我还发现,爸妈从来没把我的家当成过他们自己的家。
三年里每逢周末他们必得回自己大杂院的家。且是周五连晚回去,周一一早再搭公交过来,妈说这样可在自己家多呆一晚。在别人眼里,他们更像是来上班的。
三年里,爸妈每天把囡囡安全接回家,其实也很不容易,虽是步行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但碰上刮风下雨,便是我焦虑煎熬,爸妈受苦受累的日子。幼儿园也在小区里,遇到下雨天无车可打,两老只能共撑三把伞,跌跌撞撞一身雨水走回家。
一次下大雨,焦虑万分请假驱车往家赶。大雨滂沱的路上,见爷孙三人顶着雨前后排成一队,囡囡的小童车在最前面,老爸站中间,一手推车一手给囡囡打伞,站最后的妈妈,两手各撑一把伞,一把遮爸爸,另一把半遮住自己,雨水哗哗直往身上泼。我嘎一声停车冲出车门,妈只说快快快,没发现我眼里的泪水。
看着妈一天天老去,听她整天诉说这里痛那里不舒服,我觉得自己除了整天埋怨她不能这样那样,不能吃这吃那外,却不能为她因身体衰老体质下降所引起的不适做些什么,埋怨与约束的结果只令她不高兴与郁闷。
更多时为避免歧义争端,我选择沉默以对。妈不能感受我的焦灼与无奈,相反,她痛心、无助。
最后,我终于从一次次不愉快的冲撞中平和冷静下来。决定放手让爸妈住回他们自己的家。
也许,对父母,放手也是一种爱!放弃指责,放弃说教,放弃约束,放弃自以为是的爱!
或者,找寻一种最好的方式,选择一个最合适的距离,静待一旁关注着年迈的父母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自由自在、安静怡然的渡过每一天,他们的晚年会过得更加的快乐和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