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对于环境的适应是比较快的(这是我一直羡慕而且庆幸的一点,羡慕的是如今自己早已经过了那个年纪,适应能力也逐渐变弱;庆幸的是,当年我正是在那样的年龄经历了那些事情,所以我记忆里留下的美好和乐趣胜过任何其他的感受)。
在外婆家过了不久,我也能像当地的孩子一样,赤着脚在山里采蘑菇、捡桐子了。虽然生活清苦,但对于我来说,大山的新奇和神秘带给我的乐趣更多。
山里没有自来水,喝的是绝对天然的山泉了。当地人发挥聪明才智,将碗口粗的竹子一剖两半,一节节接起来,把山里的泉水引向住处和山路边, 以便行人解渴。当地虽然经济不发达,甚至那时候山里没有通电,照明依然是煤油灯,但是人们的淳朴善良令人赞叹!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那些引向路边的山泉水,每个饮水处都有一个小小的蓄水池,为保持饮水卫生,池边会放着芭蕉叶和芦苇管,人人都自发用芭蕉叶或者芦苇管饮水而不会直接用手掬水,从而很好的保证了水的清洁卫生。
当地的住房也很有特色。由于是在大山里,交通运输几乎全靠人力,所以建房所用材料只能因地制宜,一律以土夯筑成墙,以青石板用麻绳串起成屋顶,上覆厚厚的茅草。外婆家的房屋比较宽大,而且还是两层建筑,楼上用来居住和贮藏,楼下圈养家畜家禽。由于没有通电,当地人依然遵循古老的作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一黑自然没有电视一类娱乐项目了,天气晴朗的夏夜,全家人围坐在当院就着清明的月色,纳凉闲聊,小把戏们就在月色里奔跑嬉闹,清爽的山风时不时抚过面颊,舒爽惬意!
虽是如此,但我却在夏天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折磨。由于气候湿暖,最易滋生蚊虫。大山里的蚊子不仅个头巨大而且攻击性也极强,被这种蚊子叮咬之后奇痒难忍,而且患处红肿流脓惨不忍睹。当地人平时都有用艾草泡水洗澡,或者泡茶饮用的习惯。这种艾草可以驱蚊,因此蚊虫对他们倒没什么大影响,但我这个外乡人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只能任这些“山匪”肆意妄为!我和外婆睡一起,老妈事先交代过,外婆身体不好,晚上睡觉需要安静,所以我不能吵到外婆休息。我很怕热,外婆就整夜给我摇着蒲扇,可是没有蚊帐没有蚊香,蚊子叮咬的奇痒,我只能不断的在草席上蹭,一夜过后往往皮破血流,结果没过几日,我几乎是体无完肤了。外婆和二舅妈给我采了很多艾草,煮了一大锅的艾草水,把我泡在艾草水里,但是艾草也只能暂时缓解痒痛,那些脓血和溃烂并没有起色。
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就在这个时候老妈突然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见我此状心疼不已,第二天一早就帮我穿好衣服, 要带我去看山下的郎中。那时我双腿甚至脚背都多处化脓,鞋袜更本穿不上,更不要说下来走路了。那天,几十里的陡峭山路,老妈背着我走了个来回,带回来几副中药,这件事情就算此时想来我仍不能平静。十几天的中药喝下,我基本痊愈,老妈也终于放心了。
当时的柴米油盐都金贵。山里人家一天只吃两顿饭,米饭是米混合了许多土豆一起蒸熟的,土豆甚至要多过米,当地叫作洋芋饭。菜里没什么油水,更不要说吃肉了,有时候老妈难得回来,用家里熬的猪油炒菜,热锅化油的时候会有一些油渣,老妈把这些油渣榨干油,偷偷把我叫去,用这些油渣补补我肚子里的油水。有一次村里人捉到条蛇熬了蛇汤,叫老妈去喝汤,一里多的山路,老妈背着我摸黑过去了,蛇不大,汤也不多,老妈只是听说小孩喝蛇汤有好处,摸黑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就为让我喝上碗蛇汤。
外婆和二舅妈在家养蚕。蚕宝宝们有自己的房间,那个房间里放了很多很大的竹匾,里面铺满桑叶,桑叶上卧着一条条白白胖胖的只顾低头闷吃的蚕宝宝,那啃噬桑叶的沙沙声象温柔的海浪拍打在耳膜上,酥酥软软的刺激到你全身的每个细胞。当然我要说的重点不在这里,因了养蚕的缘故,夏天的时候,屋前山坡那一片桑园里结满了红的紫的,毛毛虫一样的桑葚,我那时常半天半天的泡在桑园里,任那些美味的桑葚把肚子撑的圆滚滚的,桑葚的汁水把肚皮都染成紫红色的了。而今看着超市货架上一盒少的可怜的黑紫色桑葚却标价昂贵,常常能够勾起我当年那段奢侈享受的美好时光,哈哈,我只能感叹一句:姐妹儿你太土豪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