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侦探所

蒂华纳是阿契美尼斯联邦有名的犯罪之城,拳头、枪是这里讲道理的方式。甘地是蒂华纳犯罪特别打击行动小队队长,刚到任三天。

蒂华纳的警察系统主要分两部分。由于蒂华纳犯罪活动频繁,罪犯残忍猖狂,这里设有一支犯罪特别打击行动小队,由联邦政府从各地挑出精锐组建,与蒂华纳罪犯进行战斗。虽然名义上属于蒂华纳警局管理,但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至于蒂华纳的那些本地警察,主要负责维稳治安,战斗力比特别小队差多了。

小队精锐来自各地,是自愿报名而后通过选拔来到蒂华纳的。这些人大多能力强,心气高,但背景差,在原来工作单位受排挤,希望在蒂华纳立下功劳,一飞冲天。一般而言,只要能在这撑过一年,便能被调回去升职。警察系统内也默许这样一条上升通道,吸引更多年轻精锐参与对蒂华纳犯罪活动的打击。

对很多生活在蒂华纳的人来讲,早也习惯了这里的节奏。蒂华纳乱、脏、危险,他们也不是不想离开,但他们也穷。

蒂华纳东侧是巴比洛亚山,山下一连片低矮房屋,尽管蒂华纳城已经足够破败了,但这片区域却又是蒂华纳最落后的地方。低矮密集的平房,电线密密麻麻,在屋上绕成一张黑色大网,地上几乎看不到完好路段,一旦下雨,泥泞不说,不少地方还积水。巴比洛亚山上林子里到处都是安全套、针头,对蒂华纳的瘾君子来说,巴比洛亚就是天堂。

靠路边一间平房内,一家四口正坐在桌边吃着早饭。屋内不大,但家具摆得倒整齐,

“爸,明天家长会,你去嘛。”一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女孩扒拉着饭道。边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两三岁样子,吃饭还带着围脖子。

对面的矮个子男人扒拉了两口:“今晚可能有点忙,来得及的话,明天就去。玛格丽,这次考试没靠后吧。”

小女孩嘟着嘴:“你自己到学校看看不就知道了。”男人呵呵一笑,给小女孩夹了块肉:“多吃点。”

女人坐在侧边,闻言,脸上掠过不安:“又忙些什么?不会又要去夜间巡逻?”

“不是,前几天我不是刚值过班嘛,今晚队里有点事,可能要耽搁点时间才回来。”

“莫不是又有什么行动?”女人担忧道。

男人本来扒拉着饭,听到女人询问,沉默片刻,对小女孩道:“吃好了没,吃好赶紧上学去。”

小女孩本来正瞪着眼睛看着男人、女人,听了这话,嘟了嘟嘴,站了起来:“吃完了。”她从书桌上拿起书包,出门走了。

“路上小心点。”女人在身后叮嘱。“知道了。”小女孩早已跑远了。

见小女孩离开,男人将米粥放下:“早跟你说了,在孩子前不要说这种事。”

“我不是担心你嘛。”女人觉得委屈。“外面这么乱,你还是个警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男人火气上了头:“要不我不干了,谁来养家?你们娘三不要吃饭了?你的病不要治了?”

“钱哪里不能赚,非要这么把脑袋别在腰上?”女人小声哭泣起来,伴随几声咳嗽。

旁边的小男孩本来埋头吃饭,这时似乎也发觉气氛不对,抬起圆乎乎小脸,眨巴几下眼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跟你吵了。走了,晚上不要等我了。”男人站起身,捏了下小男孩胖乎乎的脸,回到屋内穿上制服,将枪放好,夹着帽子,便出门了。他开着警车,穿过坑洼不平的道路,向蒂华纳警局行去。


警局混了一天后,傍晚下班,男人与同事道了别,开着警车,绕了几圈后,开进了绿地公园附近马刺大厦的地下车库。

甘地正在车中闭目养神,突然间,耳中传讯器有了声响:“队长,看到一辆警车开进了大厦。”甘地眉头皱起:“继续监视,不管他。”

男人开着警车进入车库后,下面早有几个大汉等在那,看到警车姗姗来迟,一个大汉对刚从警车钻出来的男人喝道:“怎么这么晚?”男人赔笑:“小心为上,小心为上嘛。”

最前的汉子一甩手:“跟我们上去,还是老价钱,帮我们把货运到老地方,先付一半,回来再拿另一半。”“是是是。”男人应和。

“规矩你都还记得吧。”汉子又问。“记得,上去不要多嘴,不要乱看,除了有人问话,不要说话。”男人道,末了,他又多问了一句:“几位,不知这回让我上去干嘛。”男人也运了几次货,却从没有上过楼。

最前的秃头汉子冷冷扫了男人一眼,男人一缩头:“我知道,不该问别问,我不问了。”汉子冷哼一声:“把你这身狗皮放车里,上面兄弟恐怕不乐意看到。你为我们做了不少事,大哥这次想见你,你最好不要惹他生气。”

男人三两下脱下制服,扔回车里,将身上衬衫紧了紧:“这下好了吧。”

“跟我上去。”一行人进入电梯,直奔三十楼。

男人跟着秃头大汉走出电梯,便看到大厅有几人在捆着个大箱子,这应当就是准备让他运走的货。男人想起规矩,忙收敛眼神,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走着。

秃头汉子带着男人穿过大厅,在一个房间前停下,敲了下门:“大哥,那个警察到了。”

“让他进来。”里面的人道。

秃头汉子让出位置:“进去吧。”男人长出口气,推开门走进去,低着头,不敢乱看。

“你是那个一直帮我们做事的警察?”方才的声音又道。

“是的,是的。”男人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嘛,不要害怕,我也不是什么吃人恶魔。”对面的人道。

男人这才抬起头,对面坐着个瘦削汉子,不高,留着干练短寸,眼光精湛,穿着黑背心,露出结实肌肉。

汉子给男人倒了杯水,坐到桌上:“别人都叫我插翅虎,我的兄弟叫我虎哥,你也叫我虎哥吧。”

男人惶恐道:“是,是,虎哥。”

汉子见男人很紧张,笑道:“这次找你上来,是有事商量。”他从身后掏出叠钞票,递给男人:“见面礼。”

男人站在原地,不敢接,连声道:“虎哥客气了。”“给你就接着,我从不亏待兄弟。”男人这才接过钞票,感激道:“谢谢虎哥。”“只要你好好做事,这些都是小钱。”汉子摆手道。

“不知虎哥想让我做什么?”男人小心翼翼问道。汉子指着对面的椅子:“你坐,坐下来慢慢谈。”男人将钞票放在腿上,笔直坐了下去。

“是这样,我最近打算做门新生意。做生意嘛,要渠道,之前我的这些货都是你运走的,只是往后的话,生意大了,货越来越多,你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我手下人去运货的话,风险太大,你身上的那层皮,倒是可以让你免于被查。”汉子乐呵呵盯着男人。

“虎哥的意思是,想要我去找几个兄弟?”“对,你们警队的,一定要靠得住的,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汉子哈哈笑道。男人也跟着干笑几声。

汉子上前两步,走到男人身前:“这事关重大,非是你觉得信得过的人,不要提及。当然,我不会白让你做事的。”汉子转身回到桌边,拿了两叠钞票,放在男人腿上:“找到一个兄弟,给你两叠,当然,运货的钱,分文不少,若你觉得少的话,我们还可以谈,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怎么样,这价钱可还合适?”男人手不知往哪放,只紧张道:“多谢虎哥,多谢虎哥。”

汉子拍了拍男人肩膀:“找来的兄弟越多越好,我的生意会做得越来越大,以后,你就替我管着你找来的那些兄弟。赚钱了,大家都开心,倘若出什么事的话。”汉子语气冷了下来:“我会很不开心的。”

男人连忙站起来,对着汉子鞠躬:“不敢,不敢。一定为虎哥竭尽全力。”

汉子哈哈笑道:“好,好,有钱大家一起赚,何乐不为。”说着,他又拿出一叠钞票,放在男人手上。“晚上回去,路上小心点,毕竟身上带着不少钱。哈哈哈”

“是是是。”男人不断鞠躬,看着手里厚厚几叠钞票,他只觉有些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下来的,直到出了电梯,到了地下车库,才稍微反应过来。

方才的那秃头汉子正指挥几个人将货抬到男人车上,秃头汉子看着男人手里厚厚几叠钞票,笑道:“兄弟,发达了呀。”

男人回过神来,连忙将一叠钞票塞给秃头汉子:“多谢大哥,多谢大哥,有钱大家一起赚。”秃头推脱一下:“这是虎哥给你的,咱可不能要。”男人直接将钱塞进汉子身上口袋里:“什么你的我的,大哥你就拿着吧。”

秃头汉子眉开眼笑,摸了下鼓鼓的口袋:“既然这样,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是兄弟,是兄弟。”男人也笑了。

“好了,赶快将货带走吧,时间不早了。”

男人也反应过来:“对对对,可不能把正事耽搁了。”他连忙向警车跑去。

跑了两步后,男人突然一头栽倒,脑袋只剩半截,殷红的鲜血、惨白的脑浆到处飞。

秃头汉子愣在原地,还没回过神,一半脑袋也没了,其余几个汉子也尽皆扑通扑通倒地,鲜血缓缓流动着。

嗡嗡声响起,机械干扰苍蝇盘旋在摄像头附近,将信号切断。楼顶监控室内,仍旧是十分钟前的画面,几个守监控的大汉不断打着哈欠,只匆匆浏览画面,并没有太上心。

甘地带着特别小队从暗处冲出,穿过男人与大汉尸体,甘地看了眼地上丢了半个脑袋的男人,在他身上一阵摸索,掏出警官证,“还真是警察。”他冷哼一声:“渣滓。”

“丑话说在前头。”甘地扫视一眼身后队员。“今晚这栋楼里的人,放跑一个,哼哼。”他冷笑一声,当先冲进了电梯。其余队员皆是一震,这个新调来的头儿,凶名早就在外了。他本任职于前途光明的联邦调查局,但因在行动中虐待罪犯,被人权组织揪着,才从联邦被调任到蒂华纳的。不曾想他不单对罪犯歹毒,对自己人也不放过。不过,人倒也硬气,比之前那个只躲后面的队长强多了。

只用半个小时,甘地便带领特别小队端掉了步行者大厦这处制毒、贩毒窝点,这离他上任刚过去三天十六个小时。

与别的城区比,蒂华纳别的不行,街上乱窜的孤儿最多。这片暴力的天堂里,死人是常事,没爹没娘的孩子,只能在大街上讨生活。联邦政府不是没有设立孤儿院,一些大富豪也自己做慈善,兴建孤儿院、福利院。但在混乱暴力的蒂华纳,这还远远不够。

一个小男孩在昏暗的巷子里走走停停,不时翻动墙角旮瘩里的瓶瓶罐罐,有时能找到发霉的面包,便足以令他高兴万分了。数街之隔,便是蒂华纳有名的浪醉街。蒂华纳乱,但要是有钱,在这里可以过得比联邦其他城区快活百倍。因为充斥着黑帮、暴力的地方,往往也伴生着性、毒品、酒精。蒂华纳赌场、酒吧、歌厅数不胜数,又以浪醉街为最。

男孩今天运气不错,在一个饭盒里找到半截香肠,另外,有个易拉罐里还剩半罐酒,甚至还找到了半盒香烟。男孩年纪不大,七八岁,但喝酒抽烟早是常事,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他三两口便将半截香肠吞下,咕噜咕噜又将半罐酒灌了,从破裤子口袋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半晌,方惬意吐出个烟圈,将剩下的烟小心翼翼放进破衬衫口袋。

巷子口悄无声息停下辆面包车,男孩毫无所觉,依旧自顾自到处乱翻。他今天运气真不坏,很快又找到一长条面包,袋子都没拆,也没发霉,不知为啥被扔了。男孩抱着长条面包,很开心,至少明天跟姐姐不用饿肚子了,他心想。前面还有不少没翻过的地方,男孩没打算放弃,指不定还有别的好东西呢。

手掌毫无征兆捂住了男孩的嘴,微弱月光下,指节粗大泛白,另一只手缠在男孩腰间,男孩呜呜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黑影将男孩像块猪肉般扛起,走出巷子,扔进面包车,扬长而去。


甘地从警局边上的便利店买了面包牛奶给小女孩,但玛格丽没接,只是可怜巴巴看着他。甘地有些无奈道:“先吃点东西,一边吃一边说好不好。”

“警察叔叔,我……我不饿,你帮我找找我弟弟好不好,我七天没见到他了。”玛格丽脸上脏兮兮,牛仔外套袖口破了几个洞,露出不少线头,裤子长长拖在地上,并不合身,不过倒是盖住了露出的脚趾。玛格丽不哭也不闹,只瞪着大眼睛乞求看着甘地。“我每天都到警局来,但他们老是将我赶出来,说我胡闹。”

甘地心中暗叹口气,转身看了一眼警局上方的大字,“法制,平等,公正”。蒂华纳,没人在意一个孤儿到底是死是活的。

甘地又将面包牛奶递给玛格丽:“吃点东西吧,慢慢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玛格丽十分惊喜:“叔叔,你要帮我嘛。”

甘地轻声道:“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叔叔,弟弟找不到了是吧,叔叔答应帮你找到他。”

“真的嘛?”小女孩不大相信。“当然真的。”甘地指了指面包牛奶:“吃点东西吧,一定饿了吧。”小女孩得到保证,这才开始吃东西,她的确饿了,吃得很快。

“你有什么地方去嘛。”甘地问道。小女孩本来狼吞虎咽,闻言一顿,眼眶一红,便要哭出来,到底只还是个小女孩。

甘地摸了摸玛格丽的头:“别哭,那暂时就住在叔叔那吧。”小女孩抽抽鼻子:“真的嘛,叔叔你跟我爸爸一样好,他也是警察,只是后来被打死了,我妈妈得了重病也死了,便只剩下我和我弟弟了。”玛格丽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甘地掏出手绢给小女孩擦了擦泪:“别哭了,叔叔一定帮你找到弟弟。”只是玛格丽一哭,便再也止不住了。甘地牵着小女孩的手,看着街道上穿梭的行人,远处屹立的高楼,好不繁华热闹。他心中暗暗直叹,蒂华纳呀,蒂华纳。

这是甘地来蒂华纳的第六个年头,特别小队的成员换了又换,不是被黑帮毒贩打死了,就是升职走了,只有甘地一直岿然不动。不是甘地没有业绩,这几年来,被甘地灭掉的黑帮,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原因只有一个,只要甘地经手的罪犯,从来都会被他打得很惨,甘地的暴力执法理念,与联邦一直提倡的平等、法制极不符合,人权组织也一直揪着他。他本就因为这个原因,从联邦被调到蒂华纳的。这么些年,倒也没怎么变。舆论有说他是英雄的,也有觉得他是联邦理念的践踏者。甘地倒是甚少关心这些事,只顾进行着他自己的战争。


答应帮玛格丽找弟弟后,甘地查阅了局里的数据,他怎么也没想到,警局里积压的孤儿失踪纪录太多了。他向局长奥利德夫要求详细调查,但被奥利德夫给否了。“局里那么多要紧事儿,哪能管得了这些小渣滓的死活,甘地,你手段强硬,这点我喜欢,但我也希望你分得清轻重,街上的那些小扒手,他们可没有纳税呦。”

甘地与蒂华纳警局本地派系的关系并不好,因为甘地来了后,警局油水少了许多。甘地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毕竟,他来蒂华纳的第一次行动,便打死个与罪犯勾结的警察。得不到警局的支持,甘地自行调查了一段时间,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凭一个人的力量要在蒂华纳找人,无疑大海捞针。直觉告诉他,这事情或许非比寻常。而且,每当看到玛格丽期待的眼神,甘地也不忍心草草结案,将一个失踪的生命定为死亡。

通常遇到这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时,甘地便会想到他的老朋友,陈横竖。



陈横竖经营着一家侦探所,位于十字路街道深处的小巷里。旁边还有不少店,像按摩房、洗浴店,甚至还有个菜市场。一到晚上,这里氤氲着撩人的红光。十字街道算是个穷地方,就像个脏兮兮的老鼠,躲在城市昏暗的角落里。横竖侦探所原本也有五个霓虹大字,但现在已经坏了七七八八,一到晚上,便只还剩下“木立人木斤”孤零零挂着。

陈横竖紧紧盯着他小房子里的大屏幕,手指在手柄上乱摇,硕大的显示屏快要挤满整个房间,衣服、零食乱七八糟散落,当然,最多的还是游戏光盘。陈横竖喜欢玩游戏,就像联邦中的许多年轻人一样。他最喜欢育皇石的游戏,《狂战士信条》、《海盗信条》等等都是陈横竖的心头宝。严格来说,陈横竖已经不算是年轻人了,他看起来像个落魄的三十多岁大叔,但实际年纪远不止如此。下巴上留着短而硬的胡茬子,头发长而乱。阿契美尼斯联邦的男人普遍留着短发,陈横竖的头发放在这里显得长了,若放到黑冰半岛去,又短了,因为那边的男人都留着长发。

 “咚咚咚”,有人砸着侦探所那脆弱的铁皮门。“谁呀,大晚上能不能消停会儿。”陈横竖不满喊道。不过还是暂停游戏,扔下手柄,穿上拖鞋,抓了一把头发,不满踱到门边,拉开卷帘门,便看到屋外是个警察,旁边停着摩托。

看清来人,陈横竖脸色一苦:“警官,你咋又来了。你的活我不接,事难干,钱还少,再说了,我是侦探,不是佣兵,我干的是精细活,打打杀杀、要见血的事儿,你找佣兵去呀,蒂华纳又不缺吃这碗饭的人。”

甘地笑道:“侦探?是替哪个老太太找猫了?还是替哪个妇女调查偷腥的老公?呵,你身上背的人命,我若想搞你的话,随时都可以抓你。”

甘地穿着笔挺制服,浓眉,脸方正,眼睛有神,右脸有道疤痕。他摘下帽子,露出利落短发。“进去谈吧。”自顾自便推开陈横竖,走了进去。

陈横竖被挤到一边,有点无奈,拉下卷帘门,开了灯。甘地走到沙发边上,一把将陈横竖乱七八糟堆着的杂物拥到一边,一提裤脚坐了下去。

陈横竖不满走了过来:“警官,这可是我家。”他想找个地方坐下,发觉沙发上实在太乱了,眉头也不禁一皱,只得搬过把椅子,坐了下来。

甘地环视了下房间:“每次到你这里,其实我都觉得惊诧,你这么个身份的人,竟住在这地方!”陈横竖鼻子哼了声,懒得听甘地瞎掰:“警官,我也好奇,你真就打算一辈子跟这些人渣在这死磕?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当初可是联邦调查局的,混到蒂华纳来了,一混还好几年不挪窝,呵呵,你说你又是图啥?”

警察看着陈横竖:“每次我能出的价钱都极低,虽然你总要推脱一番,但每次你还是帮我,你这又是图啥?”陈横竖哑然失笑:“活该我自作自受呗。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说吧,这次又让我做什么,价钱多少?”

“找个小孩,价钱照旧。”甘地干脆道。


凭联邦政府的实力,剿灭蒂华纳大大小小的黑帮,几乎手到擒来,但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暴力、犯罪是刻在骨子里的,永远不可能消除,灭掉蒂华纳,还会出现下个蒂华纳,暴力总归要有个宣泄口的。

蒂华纳无疑是个危险的地方,但也有其独特魅力。在蒂华纳,可以看到脾气暴躁、一头乱糟糟红发的莫洛尼亚侏儒,也能看到身材曼妙、淡绿眼睛的斯莱克少女;街上有穿着阿契美尼斯新款潮流运动装的人,也有人固执穿着铠甲长袍,背着长弓利剑。佣兵、黑帮、商人、刺客、妓女、吟游诗人,形形色色,这在阿契美尼斯联邦其他城区很少见到。外邦人到了其他城区,多半要换上阿契美尼斯人的短襟礼服或是潮流运动装,假装入乡随俗,才能少被白眼。

这是个包容的地方,也是个罪恶的地方,这是蒂华纳,藏污纳垢又魅力无穷。你能在这里看到街头原始的刀剑拼斗,也能从电视看到新闻,谁谁被裴洛公司生产的经典502式狙击枪一枪崩了脑袋,还能看到莫洛尼亚侏儒一怒下,火龙肆虐,将街道烧成一团,长着翅膀的迦罗人飞得比跑车还要快……

你也会看到善良的人在这里被欺负,泛滥的毒品将不少人折磨得不成样子,断手断脚的乞丐也绝不少见。各式的豪车会从街道疾驰掠过,昏暗的街道也有孤儿翻着垃圾堆找口吃的,热闹的商场里不乏一身名牌的贵妇人,也有美丽的少女被各种男人虐待。人口买卖、毒品、黑帮、杀人、绑架、街头火拼……构成蒂华纳生活的基调。

阿契美尼斯人向来标榜他们制度的先进、科技的发达,但贫穷并不会因此消失,蒂华纳就是阿契美尼斯联邦的贫民窟。不管是阿契美尼斯联邦,还是费尔泰尔帝国,亦或是阿伯安德平原上的神圣光明教皇国,贫穷、暴力、不公永远是摆脱不掉的。哪怕阿契美尼斯联邦的科技再强,哪怕费尔泰尔帝国的骑士如何战无不胜,哪怕神圣光明教皇国的信仰再坚定,


陈横竖是个侦探,在法制健全的阿契美尼斯联邦,侦探明面上所能干的事,极其有限,毕竟,小孩都知道,有困难,找警察。但只要小孩长大,便会发现,许多问题是警察解决不了的,也有许多问题是不愿让警察去解决的。尤其在蒂华纳城区这里,侦探的生意很好,只要你有本事,不愁没人找你。侦探其实也就是个佣兵、刺客,需要查探消息,必要时还要杀人了事。只不过,称呼为侦探,似乎要比佣兵、刺客高档那么一点点,这是阿契美尼斯联邦独有的叫法。

陈横竖一向独来独往,与圈子里的人不大打交道,但他拿钱办事,还从没出过什么差错。是以认得他的人不多,知道他的人却不少。

这天地间除了聚居成部落、成国家或联邦的百族人外,还有不少不正常的生物,无父无母,天生地养,石头变的、树变的、王八乌龟变的,都有,藏在城市、乡村、森林、海洋。

严格来说,陈横竖也是这么个怪物。无父无母,天生地养,至于是好是坏,他自己也不晓得。但怪物也好,人也罢,活着,总归要混口饭吃,大家和和气气混饭吃,也没什么不好,起码陈横竖觉得,要和气生财,大家都有饭吃。



想要在蒂华纳找个人,陈横竖自己挨个去找的话,自然也不成。不过,他有法子。他曾跟方外四岛的阴阳术士学过几招阴阳术,眼下倒有个法子碰巧用得上。

夜黑无月,冷风吹拂,陈横竖立在楼顶,下方路上一辆面包车缓缓开着,待车快要在路尽头消失,陈横竖这才展动身形跟上去,高楼间轻巧纵跃,几个起落下,便跟上了前方的面包车。面包车走得很警觉,在蒂华纳道路上绕来绕去,直到确定没人跟踪,才加快速度。却不知跟踪的人不在身后,而在头顶。

连陈横竖都没想到,会跟着面包车来到这地方,查理普特孤儿院,蒂华纳大富豪查理·普特建的孤儿院,专门收养蒂华纳的孤儿。查理·普特手笔很大,在蒂华纳城区附近买下一大块地,盖了不少房子,收养了一千多名孤儿,不光给他们吃喝,还办了学校教育他们。面包车七绕八绕,隐秘开进查理普特孤儿院,经过门口守卫后,开进了学校区域十二层高图书馆的地下停车场。

陈横竖一路追踪至这里,孤儿院四周至少有四十名全副武装的枪手在巡逻。当面包车停在孤儿院门口接受盘查时,他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挂在了面包车底。

面包车进入地下停车场后,并没有停下,直接开进了电梯,电梯行经一段时间,门打开,面包车开了出去。陈横竖一闪身,从车底钻出,隐在暗处,地底已经有几辆面包车在这里,数名穿着黑衣的大汉正将货物从车上搬下,货物赫然便是一个个脏兮兮的街头孤儿,大汉扔死猪般,将这些昏迷不醒的孤儿扔进铁笼里。

陈横竖跟踪的面包车行到近前停下,黑衣汉子从车上跳下,朝着那几个忙碌的大汉喊道:“哥几个今儿这么快。”黑衣汉子声音欢快,心情不错。

“老梁,看你这么高兴,进账不错?”有人问道。这叫老梁的汉子呵呵笑道:“是不错,今晚整了六个。”

“聊个屁,抓紧干完活,出去,这鬼地方是聊天的地嘛。”又有个瘦高汉子骂道。周围灯光昏暗,一切影影绰绰,除了几人的说话呼吸,半点声响皆无。老梁一下打了个寒战,嘀咕一句,也不再说话,拉开面包车门,开始往外搬货,不曾想,第一个拖出来的却是个小孩大小的人形玩偶。老梁触电似的将玩偶扔掉,凄厉大喊一声:“我的妈呀。”喊声将其他人吓了一跳,几个汉子顿时围过来:“老梁,你他妈吓你爹呢,鬼嚎啥。”

老梁指着地上玩偶:“这东西,哦,不,这人,活生生的人,变成了玩偶。”老梁圆睁着眼,手在抖,声音也抖。众人看着地上玩偶,脸一下皆白了。四周仍影影绰绰,只是突然似乎有了声响,似有什么东西在几人心头爬。

“老梁,你最近是不是搞多了,眼花了,将玩偶当作人给搬来了吧。”瘦高汉子突地问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老梁咽了口唾沫,嘴唇发白。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算了,咱别自己吓自己,抓紧干完活,拿钱走人。”瘦高汉子走到老梁车后,伸手扒拉一下,又掏出个玩偶。

“你看,你看,又变成玩偶了。”老梁指着玩偶尖着嗓子鬼嚎,瘦高汉子胆子倒大,将玩偶扔掉,从车里又一掏,这下,拎出来的是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你看,这不是正常的货,老梁,一定是你眼花了。”瘦高汉子声音也有些抖。四周静悄悄的,一说话,远处还传来回声。

 “抓紧干活,干完活抓紧走。”瘦高汉子长出口气,压低了声。几人谁都不再说话,只顾着干活,老梁也提心吊胆过来帮忙,好在再也没发现奇怪的玩偶。几人将昏迷的二十几个孤儿都扔进铁笼后,二话不说,开车飞也似地逃走了。

陈横竖从一堆箱子后走出来,经过那两个玩偶时,双手比划一下,那两个玩偶突然站了过来,变成真小孩,有血有肉,只是眼神呆滞,浑身上下毫无生气。陈横竖手放下,两个小孩又变成了木头玩偶。

这便是陈横竖从阴阳术士那学来的小把戏,控偶术,能将木偶如真人般控制,最近几天,陈横竖控制着上百个这样的小孩木偶,散落在蒂华纳。今晚,终于有人上钩了,只是那老梁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一下子便碰到了两个。

这里似乎是个巨大地下工厂,这边该只是仓库,看着散落在这的几十个铁笼,陈横竖微微皱了下眉,笼子里有不少昏迷的小孩,也有不少是空的。他穿过仓库,往前走去,前方隐隐有巨大的机械阴影,灯光微弱,看不真切,隐约的,有血腥味飘来。

待看清一切,陈横竖拨开甘地给他的传呼机:“查理普特孤儿院,一个都别放过。”声音似是寒冰,没一丝温度。



甘地怔怔看着一切,面前排列数十个巨大试管,试管里泡着一个个小孩尸体,试管上连着巨大铁塞,铁塞连接复杂的轴承。只要铁塞压下,试管里泡着的小孩将会被压成碎末,试管下方连着手臂粗的管子,数十条管子向前聚在一起,通进前方的房间内。空气中弥散着腐臭血腥,氤氲着不散。

甘地快步冲到门边,撞了进去。陈横竖站在屋内,除了他,屋内还有个浑身赤裸皱巴巴干瘪的老太婆,不知多大年纪,灰白脏乱的头发垂到地上,身上的皮肤就像干枯的树皮,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幽光,没有牙齿,缩在地上。

所有的管子都通到屋内的一口大锅里,锅里现在沸腾着,血水翻滚,血腥味快要滴了出来。锅边有个解剖台,上面有具尸体,一半血肉被刮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台上散落着几个骨头雕成的小瓶,闪烁着森白的光。

甘地走到陈横竖边上,看向地上丑陋的老太婆:“都是她干的?”

地上的老太婆格格笑道:“后生小辈长得真俊俏,只是可惜,婆婆我芳华不再了。”老太婆想从地上站起,陈横竖一脚又将她踢翻在地。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陈横竖道。

老太婆趴在地上,怨毒看向陈横竖:“若婆婆我年轻几岁,定叫你小子不得好死,好好炼化你,补我血气。”

老太婆折腾几下,没站起来,不知是陈横竖一脚太重,还是她实在太虚弱。

“你这么搞?是想活命?吃人活命?”陈横竖问道。

老太婆也不再挣扎:“嘿嘿,干吃人当然不能活命,人肉涩得很,小孩也嫩不了不少,但经过婆婆我的特殊手法熬制,万滴血炼作一滴精华,自能增补血气,延年益寿。”

陈横竖摇了摇头:“就那么想活着。”

老太婆看了看自己瘦枯的四肢,干瘪的乳房,叹了口气:“唉,当年婆婆我也是个大美人,多少人追求呀,你这样的,婆婆我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生老病死,是人是怪物,都逃不过。能活着,谁又想死呢。小伙子,咱俩都是他们眼中的怪物,谁都别嫌弃谁。”

“查理普特是不是同谋?”甘地突然冷声道。

“婆婆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苟延残喘,当然要找个帮手,能活得更长,谁不愿意?婆婆我炼制出的精血,也需要特殊手段保存,喏,要用原生的骨头雕成瓶子保存才好。本来婆婆我也不需要这道工序的,要给外面人送去,只好麻烦一些。”老太婆嘿嘿笑道。“我们也可以合作,这手法只婆婆我一人懂。”她眼中绿芒一闪。

甘地看了眼解剖台,森白的杯子闪烁冷光,他抬手一枪打在老太婆腿上,转身向外走。老太婆吃痛凄厉喊着,缩成一团,淡蓝的血缓缓流,大锅仍在沸腾着,血腥味快要滴下来。

“你干什么?”

“抓人。”

待甘地走后,陈横竖看着地上蛆虫般的老太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老太婆乞求道:“能活着,谁想死呢,看在你我同类份上,小伙子,让婆婆我苟延残喘几天吧。”

陈横竖摇了摇头:“你该死。”

“杀几个孤儿罢了,本就没人在意他们死活。何况。”老太婆突地桀桀笑道:“婆婆我不是罪魁祸首,若那些人不帮我,婆婆我现在虚弱得连个小孩都打不过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只找婆婆我。”老太婆看着陈横竖,暗暗舔了下舌头,陈横竖澎湃的血气让她艳羡不已。

“也罢。”陈横竖转过身。“那就让你自生自灭吧。”陈横竖转身瞬间,老太婆脸上突然一片狰狞:“小伙子,婆婆借你血气一用。”她奋起浑身所有力量,向陈横竖撞去,想将陈横竖撞进大锅中。

陈横竖冷哼一声,身形陡然加快,老太婆撞了个空,自己栽进翻滚着血液的大锅中,只一声短促的惨叫,咕噜几下,再也没了声息。


“本庭现在宣布。”蒂华纳法院执行法官贾马尔敲了下锤子。“根据调查证据,查理普特孤儿院一案,实则由管家刘德信私自所为,查理·普特并不知情,且刘德信也已承认所有罪行。本庭就此宣判。”贾马尔又敲了下锤子。“查理·普特无罪释放,刘德信无期徒刑,立刻关押进联邦监狱。”“叮咚”一声,审判锤最终落下。旁观席上,甘地腾地一下站起身,双拳紧握,面无表情。

查理·普特手铐被解开,法警赔笑着道:“查理先生,让你受委屈了。”查理·普特活动下手腕,站起身来,走到甘地身边:“警官,我早就说了,你抓错人了。”

甘地直直盯着查理·普特,突然笑了一下:“是嘛,那多有得罪了。”

“下次哪,不要随随便便抓人。”查理·普特笑道:“抓了又放,多浪费时间哪。”“最后送你个忠告,警官想听嘛。”查理·普特手搭在甘地肩上。

不待甘地回答,查理·普特便已贴到甘地耳边:“惹不起的人哪,最好不要惹,啧啧。”查理·普特感慨两声,在一众保镖簇拥下走了。甘地呵呵一笑:“多谢普特先生忠告。”指甲早已嵌进肉里。

“对了。”查理·普特突然转过身,指了指脸上的伤口:“你送的这礼物,我会记着的。哈哈哈,他日定当回礼。”他伸出手指,八字张开,瞄准甘地:“砰”,查理·普特咧嘴大笑,这才大摇大摆离去。

法院角落里站起个人,穿着连体帽衫,朝甘地招了招手。甘地定睛一看,见是陈横竖。陈横竖笑眯眯朝甘地挥挥手,而后在脖上轻轻抹了一下,转身也走了出去。

甘地目光一闪,握紧的拳头渐渐松了开来。


查理·普特与一众保镖足足八辆车,浩浩荡荡离开法院,往普特大厦行去。查理·普特掌管的普特集团本就从事汽车制造,给自己配的车自然是安全性能最高的普特s570,据说这车能挡住西奥多梅曼公司能量武器的攻击。

陈横竖骑着自己的破摩托跟在车队后,眼下路上车辆并不多,车队速度很快,当行经一处立交桥时,陈横竖突然加快速度,直接超过车队,在立交桥另一侧,横着拦在路中。八辆车一模一样,陈横竖也不知查理·普特到底坐在哪一辆里。

查理·普特的保镖反应很快,见陈横竖拦在路中,并没有停车,反而直接加快速度,朝陈横竖撞了过来。

陈横竖解开挂在破摩托上的长条包裹,里面是柄式样古朴的长剑,眼看汽车撞了过来,陈横竖冲天跃起近十米高,长剑出鞘,一道圆弧剑光直奔立交桥冲去,一声轰隆巨响,桥上八辆车同时劈成两半,剑光去势不止,撞在桥上,立交桥轰然倒塌,桥上八辆车瞬间掉了下去,前头朝陈横竖撞来的车,落下后又是一阵爆炸,变成一团大火球。

漫天的烟尘中,陈横竖提着长剑,在废墟中逐一查看每辆被劈开的车,在第五辆车的右半边发现了查理·普特,他半个肩膀被劈断了,鲜血淋漓,身子压在车下,动弹不得。看到陈横竖从烟尘中走出,浑是血的脸上一阵抽搐:“救……救我,我……我有钱,都……”“砰”,查理·普特话没说完,眉心多了个血窟窿,陈横竖手里的枪口冒着烟。尽管西奥多梅曼公司的能量武器威力更大,但陈横竖还是偏爱裴洛公司的旧式手枪。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陈横竖扶起自己的旧摩托,将长剑重新包起来,找一个附近的小巷,一头扎了进去。



甘地抽出烟,替陈横竖也点上一根,楼上风有些大,城市的霓虹如同漫天的星河。甘地吐出阵烟雾:“有什么打算?”陈横竖脸上倒看不出任何焦虑:“没什么打算,继续混日子。”他从身上摸索一番,掏出一张报纸,递给身边的甘地:“上面你很嚣张啊。”报纸上有幅巨大的照片,有些模糊,显然是离得远拍的,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那是甘地在殴打查理·普特。标题赫然醒目,“暴力警察又行凶,犯人也是人,当享有人权。”当日,甘地带人冲进查理·普特的豪宅,二话不说,先将查理·普特狠狠打了一顿。

甘地扫了一眼,嗤笑一声:“当这些人的亲人被罪犯拧断脖子时,希望他们也还能好好谈人权。”说着,他将报纸揉成一团,看向陈横竖,笑道:“事实上,我还是比不上你呀,你一剑劈开立交桥的样子才嚣张呢”他脸色一暗,郑重道:“经此一战后,异能调查组恐怕要盯上你了。”异能调查组是联邦政府专门调查抓捕怪物的机构。

陈横竖道:“那又如何?”甘地自嘲笑了笑:“也是,你也不必怕啥。”

陈横竖笑道:“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还是出去躲躲好。”

“还会回来嘛。”甘地嗤笑一声:“这个自由、民主的国度。”

陈横竖掐灭烟头:“难说。不过,这里是个迷人的地方。”甘地看向下方的城市:“的确迷人,但也肮脏。”

“你很偏执。”陈横竖道。

甘地无谓一笑:“蒂华纳需要我这样偏执的警察。”他一顿,缓缓又道:“其实早在我八岁时,便来过蒂华纳,和我爸妈一起,只是他们再没能离开。”甘地长出口气:“自那之后,我就知道,如果对罪犯仁慈,就是对好人残忍,与罪犯讲人权,那与好人该讲什么?”甘地眼神精亮而坚定。

“那你有何打算?”一阵沉默后,陈横竖问道。

“我没你那般本事,只能留在这里,做该做的事。”

陈横竖看着甘地脸上的伤:“你把自己整得这么惨,没人在意的。一个人,始终改变不了这个城市的。”

“那又如何,我本就不指望改变什么,我只享受拳头打在犯人身上的快感,哈哈哈,打得越狠越痛快。”甘地拳头紧紧握着,眼眶有些红。

“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

“我可算不上好人。”甘地轻笑一声。

“没什么好人,只有不太坏的坏人和很坏的坏人。”陈横竖道。“话说回来,还真舍不得离开这里,一旦走了,我的那些游戏就没法玩了。”

“那留下来与我一起战斗如何?”

陈横竖转身摆摆手:“坏人杀不完的,警官。”


甘地进入办公室汇报查理普特孤儿院案件情况时,局长奥利德夫正反复看着查理·普特车队被劈开的画面,他阴沉着脸,低着头,头顶快要秃了,只剩一圈头发围着,肥胖的身子差点塞不进椅子里。

“干什么?”奥利德夫冷冷瞅了甘地一眼。

 “局长,这是查理普特孤儿院案件的资料,我来汇报下。”甘地将资料放在奥利德夫办公桌上。

“查理·普特先生被杀了,你知道嘛,刚被法院释放,就被人杀了,这是对我们警局的挑衅,对联邦法律的挑衅。”奥利德夫突然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平板倒过来,指着画面上穿着套头衫,挡住脸的陈横竖:“甘地,我给你一月时间,无论如何,把这个凶手给我挖出来。”

甘地扫了眼画面,心中暗笑一声:“局长,这杀手明显就不是我们警察所能捉拿的,这种事,应该找异能调查组。”

“那就他妈的给我去找。”奥利德夫大吼一声,肥胖的身子都快跳了起来,把甘地都吓了一跳,奥利德夫平常虽不待见甘地,但是个老狐狸,见谁都笑眯眯,甘地倒少见他有这么发怒的时候。

奥利德夫一下瘫倒在椅子上,脸上很沮丧,他浑身摸索一番,小心翼翼掏出个森白小瓶子,只有小拇指大,极其哀怨地叹了口气,突然察觉到甘地还没出去,奥利德夫手一拢,怒目看向甘地:“还他妈愣着干啥,还不赶快给我抓住那混蛋。”

甘地没动,冷然看着奥利德夫,那个森白的小瓶子他见过。


菅田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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