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独自一人去电影院看了电影《人生大事》,观影期间又哭又笑,像个二傻子。
这是一部以殡葬为题材关于亲情、友情、爱情和责任的影视作品,讲述了莫三妹与武小文双向救赎与共同成长的故事。而我印象最深的是影片中的老殡葬师莫老爷子说:“人生就像一本书,哪一个都要翻到最后一页,有的画上的是句号,还有的画的是省略号,人生,除死,无大事。”
人生除死无大事。而“死亡”在我们传统的观念里一直是不可触碰的禁忌,我们言生不言死,小时候,村里某个老人去世了,父母总是委婉地表达“老了,走了,享福去了……”我也自觉地在所有言语表达里避免说到“死”字。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也越发地清楚明白:生老病死,是每个人永远无法回避与缺席的命题,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总有一些不得不经受的生离与死别。
小时候,并不懂得什么是“死亡”,就如影片一开始时的武小文,以为奶奶只是暂时见不到了,但终究还会回来的。6岁那年,爷爷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的早晨走了,老天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很大的雪。爷爷静静地躺在木板床上,脸上被覆盖着土黄的冥钱纸,安祥得好像睡着了一般,看着大人们都在伤心地哭泣,我也跟着哭,却不知道为什么哭……那天,从四邻八里赶来了很多客人前来吊唁,八抬(也叫丧夫)先生们忙着扎纸仙鹊、孝竹棒和草绳,还请来了乐队敲锣打鼓唱孝歌……场面一下变得热闹起来,那时懵懂无知的我竟然觉得有一丝丝的兴奋,也不会觉得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也不会明白一个亲人的离世对生活所造成的影响。只是后来,我渐渐地明白,在我生病的时候再也没有一个脾气古怪暴躁的老头给我送桔子罐头了;夏天再也听不见爷爷扯开嗓子喊我给他捶背挠痒痒,而我再也挣不到爷爷的冰棒钱了;当我想叫一声“胡爹”(爷爷的别称)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答应了,那时候,我知道爷爷是再也回不来了……也慢慢地体味到“再也不”三个字里藏着的无奈、失落、遗憾与思念。
而让我真正直面“死亡”的是母亲的突然离世,我永远无法忘记我叫了很多声“妈”,而无人应答时的慌乱、恐惧与绝望,无法忘记我摸着她的手一点点变凉时的无助、无奈与无能为力……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悲伤总是时不时地突然袭来,或是在上下班的途中,或是在吃着饭的时候,或是在逛超市时看到形似母亲的背影时,又或是在午夜梦回醒来时……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与母亲有关的很多记忆,一幕幕地就像是放电影,电影散场了,我却还深深地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每每想到就觉得心痛不已、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以前看过《百年孤独》里的一段话,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现在回想起来,突然就顿悟了,“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帘子。你和死亡好像隔着什么在看,没有什么感受,你的父母挡在你们中间,等到你的父母过世了,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不然你看到的死亡是很抽象的。亲戚、朋友、邻居、隔代,他们去世对你的压力不是那么直接,父母是隔在你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帘子,帮你挡了一下,你最亲密的人会影响你的生死观”。的确,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在的时候,我们看不见死神,只要父母在,我们就可以一直做小孩,觉得死亡离我们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情。而父母一没,隔着的那堵墙塌了,我们便真真切切地直面死亡了。现在也越发理解“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的深刻含义了。我越来越懂得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明白了人生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来日方长,后会并不一定总是有期,总有那么一个人陪你了一程,却陪不了你一辈子!
《人生大事》中,莫三妹告诉小文,外婆飘到天上变成了星星。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是爱过我们的人,也都是我们爱的人。这样的表述有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在死亡这个人生最悲伤最痛苦的事情中加入了一丝慰藉,带给逝去亲人的我们一份释怀与面对死亡的勇气。死神可以剥夺人的生命,却永远无法剥夺人与人之间的那份爱。纵使天人相隔,纵使生命有尽头,在我们的心中会永久地留着那个属于他们的位置,他们会继续活在我们的想念里,而我们会继续活在他们爱的记忆里。他们也会像天上的星星一直照耀着我们脚下的路,为我们前行提供更多的力量与勇气……
在有星星的夜晚,小文一个人会跑到屋外对着星空一遍遍地听外婆之前发给她的留言,她一边听一边止不住地流眼泪,而我却看到了小文的勇敢与坚强,她在慢慢地与自己和解,慢慢地直面死亡,逼着自己成长,慢慢地接受外婆去世的事实。小文给从事殡葬职业的莫三妹取了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种星星的人”,我喜欢这样的表达,让我觉得殡葬不再只是压抑悲痛的代名词,它也是充满着浪漫、温情、圣神与爱意的。而殡葬人是离“星星”最近的一群人,每一个逝者或许在不相干人的眼里只是一具普通的遗体,但是对他(她)的家人、朋友而言,那可能是一段可能长达一辈子的回忆与哀思。怀着一颗“圣人心”让逝者体面而有尊严地走完最后一程,让生者留下最后的念想,是每一个“种星人”的责任和使命。每一颗星星,都值得被珍藏;同样,每一位种下星星的人,也都值得被尊重。
人生除死,无大事。因为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机会,所有的遗憾都有可能弥补。人生除死,皆是大事。因为其实死亡也只是人生的最后一件事情而已,这是作为一个生命,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的结局,我们不必忌谈死亡,或许只有正真理解死亡,才能更加豁达坦然地好好生活。而豁达坦然是明知自己的生命终将逝去,也不乏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好好地活着,去体味平凡日子里的每一次酸甜苦辣就是人生最大的事。
死亡是一场告别,而不是终结,因为那些美好的记忆与情感永远不会消失,当你想念他(她)的时候,他(她)就会一遍遍地浮现在你的脑海,你们会以另一种方式重逢。或许,所有的事情都有尽头,可唯独思念没有。
今晚,繁星依旧在天上,发着光、闪着茫,我知道,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是爱过我们的人。
当我想你的时候,我会抬头望望天,当你也想我的时候,就化作流星坠入我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