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没能拿下文物鉴定师八级资格证书，但我仍然很乐意替人鉴定一些文玩艺术品。
那时我在故宫博物院文华殿陶瓷馆担任志愿讲解员没多久，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拜访了一个叫张先生的民间收藏爱好者，我是经博物馆一名同事的介绍才认识他的。那个时候业内疯狂流传张先生珍藏着一枚祖传的极品“金绿宝石猫眼”，博物馆方面发出邀请准备为他举办一场小型的私人艺术品展览，但出人意料的是被他严词拒绝了。张先生接见了我，却对金绿猫眼的事讳莫如深。
“那是个不详的物件。”张先生无不神经质地对我说。
“怎么个说法？”我难免心生疑惑。
“你是否听过这样一个段子，”他压低嗓门故弄玄虚道，“——说的是一名女大学生单身租住在北京的一间公寓里，某天意外发现房间墙壁上有一个小洞。这个小孔可以看穿到隔壁的房间，她试着偷看了一下，小孔的另一边是深红色的。隔壁房间会不会是贴了红色的海报呢？抱持这样想法的女孩第二天第三天依旧如此偷看那个小孔。可不管怎么看都是红红的，对隔壁房间很在意的女孩询问了公寓的房东。
‘我隔壁的房间住着什么样的人呢？’
房东回答：‘你隔壁房间住了一个感染眼疾的人喔！’”
“对！我之前好像听过这个段子。”
“其实这个小故事是我杜撰的，后来一定是传来了。”张先生笑着说。
我想不通他讲的段子跟金绿猫眼有何联系。
“那枚宝石就像……隐藏着一只窥视我的眼睛，索伦之眼，托尔金的《魔戒》中有提到过。”张先生如此解释，“我越这样想越感到不安。”
“你是指金绿猫眼石所呈现的猫眼效应？”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分明看到里面是一只邪恶的眼睛，它在堂而皇之偷窥我的隐私，我的一切在它面前暴露无遗。”他煞有其事地说。
“据我所知猫眼石呈现出的猫眼效应，是宝石内部包裹体和外部切割共同作用的结果。强烈的光线在透过切割打磨成圆顶状的戒面时会产生一条细窄、明亮的光带，转动宝石，光带也随之闪动，像黑夜之中的猫眼。这就是你说的恶魔的眼睛。”他独特的思维令人啼笑皆非。
“不仅如此，它可是一只虫洞里的眼睛。”张先生强调道，“那枚宝石无疑是三维空间绝无仅有的微缩版虫洞！”
“虫洞里的眼睛？”
“是的，这里涉及到对于类似人类这样生活在宇宙中的生物而言，一个可穿行的虫洞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问题。”张先生接着说，“理论上虫洞是宇宙中可能存在的连接两个不同时空的狭窄隧道，通过虫洞可以做瞬时的空间转移或者时间旅行。天体物理学家基普·索恩依托精确的数学方程及相关数据，描绘了虫洞的外观基础。它看起来像一个水晶球。”
“眼见为实，不介意的话，我倒希望见识一下那件宝贝。”我迫不及待请求道。
“我当然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张先生摊手道，“抱歉的是，早些时候我委托同行的朋友低价转让了这枚金绿猫眼，原谅我没提前告知你。接手的人是业内知名的收藏家，说起话来像个传教士，他开了一个还算合理的价钱。”
“那太遗憾了。”我心里陡然落空，仿佛错过了一百万。
“真搞不懂，不止你一个人对那枚宝石表现了浓厚的兴趣。”他费解道，“久而久之我简直被它里面的眼睛看得心头发怵。”
“那只是猫眼石明亮的猫眼效应而已。”我再次纠正。
“不，我看到的是一只恶魔的眼睛，它在虫洞另一端窥视我。”张先生仍然坚持他的看法，“虫洞的两端是入口，两个入口就像两枚宝石。不妨想象一下，现在地球上有一个虫洞，这个虫洞穿越超体连接了上海黄浦区的外滩街与柴达木盆地的沙漠，两者在虫洞间的距离也许只有数米那么远……当我从上海外滩的虫洞入口看过去时，我会看到柴达木沙漠中仙人掌树被虫洞扭曲的影像。这个扭曲的像是从沙漠的虫洞入口处进入虫洞的光所呈现出来的，就像猫眼石里的眼睛。”
“按照你的理解，另一枚宝石入口在哪儿呢？”我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张先生耸了耸肩说，“但有时候我会想，那只偷窥我的瘆人的眼睛所在的地方，可能是一个相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完全陌生的领域。鬼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他含糊的说法引人无限遐想，让人不由信以为真。我很遗憾这次没亲眼所见猫眼石虫洞，但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得到消息，今年的天津国际珠宝展上，一枚51克拉的金绿猫眼以超过1800万元的拍卖价成交，创造了上半年珠宝界的交易记录，我不知道张先生当时作何感想。
也许那枚金绿猫眼真如他所说，是个不详的物件，谁又能肯定呢？后来我了解到，虫洞作为一个在四维空间中才能真正表现出来的产物，我们看到的只是它在三维空间的局部投影，而不可能是一枚真实存在的宝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