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第二十九回》中说到:“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此意虽言酒,但后半句被用在茶上,也极为贴切。“壶中日月长”,尽可诠释爱壶之人和制壶之人的心境与情怀,一壶藏闲适,风月落心间。
水为茶之母,壶为茶之父。一茶一壶的相遇与一期一会的心境,既是缘分也是因果。一泥一草,有缘既合,无须苛求。
从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后,陈明照前往了景德镇。那里有着璀璨的陶瓷文化和艺术氛围,亦是梦想最好的落脚地。略感意外的是,最先闯入陈明照生活的并非陶瓷,而是茶。
他讲述道,“那些年,我们一群年轻人,白天在工作室里忙活,晚上打开店门,铺席煮水,静候过往的客商或者好友亲朋。那时我的生活就是从一杯茶开始到一杯茶结束。”彼时的陈明照未曾意识到,这段闲时饮茶的经历,影响了他的一生。就这样,陈明照迷恋上了茶与茶器。在与朋友品茗谈笑的时光里,陈明照对茶壶的感情也与日俱增。他留恋于紫砂壶的古拙、优雅,直至某天萌生了“为自己做一把壶”的念头。而这个想法,一迸发便勾勒出了他的人生轨迹——制壶。
陈明照的壶,利用陶泥和紫砂泥,手工拉坯成型制作而成。这一点与传统依靠泥片成型的紫砂壶有所不同。也有人问过陈明照,为何不用传统紫砂壶的成型方式?陈明照回答:“其实在我心里用什么样的方式成型仅仅只是一种手段,最重要的是如何表达自己最终想要的效果。”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唯结果论”,尽管制作形式不同,但他明白紫砂壶的艺术思想已深深扎根于心底。陈明照心里明白,紫砂壶在很大程度上讲,已不单单是件器物,而是浸润着制壶人情感的艺术品。
囿于形式的匠心,难免少了几分性格,懂得如何表达才是重点。这是陈明照对紫砂壶的另一种理解,姑且称其为“印象紫砂”吧。
紫砂壶之形,纷繁百变。历代传世名作甚多,但壶形风格各异,素有“方非一式,圆不一相”之说。如何评价这些造型,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窃以为,古拙为最佳,大度其次之,清秀再次之,趣味其后。
道理何在?因为紫砂壶属整个茶文化的组成部分,它追求的意境,应是茶道所追求的意境:“淡泊和平,超世脱俗”,而古拙正与这种气氛自然融合。
陈明照的紫砂壶,朴拙自然,注重展现泥土本来的质感与肌理,同时还保留了一些手工痕迹。
陈明照说:“在制作中,泥土跟着手指的感觉走,手到哪里,心跟到哪里。”留住的这些细节与痕迹,或许乍看并不完美,甚至略有糙感,但当静心凝望时,你又会发觉它的意趣所在。使用者在通过观察和感受这些痕迹时,便会联想到器物诞生的过程,仿佛有一种温暖穿过岁月的烟尘,直抵人心。这种感受,足以令爱壶者获得心灵上的极大愉悦,亦可滋养茶人之心。
紫砂壶既是一种功能性的实用品,又是可以把玩、欣赏的艺术品。所以,一把好的紫砂壶应在实用性、工艺性和艺术性三方面达到一个平衡点。
陈明照的壶体量都不大,仅在拳头一握之间。他形容最理想的效果为八个字:物尽其用,得心应手。在陈明照眼里,小壶亦有大用。得一拙朴小壶,形态可爱,茶香飘渺,水汽氤氲,在淡淡的芬芳与温润的雾霭中,便构筑起了一个超凡脱俗的世界。
茶诗有云“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陈明照说:“我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这样一把小壶,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用用,既读懂它也明白自己。”
在被问及所制紫砂壶与市面其他壶形有何差别之时,陈明照答道:“众生不可能一相。”
其实,壶的风格、形态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制壶人性格的影响,这也是中国传统手工艺的普遍特点。除了遵循严苛的制作程序,实现紫砂壶的基本功能诉求外,制壶人多少都会留下一点个人主义色彩于壶上。每个人的性格、修养、观念、喜好不同,所制之壶自然也风格迥异。壶艺爱好者在通过用心观察和使用之后,便会理解个中滋味,如此反复,最终寻得一把适合自己的壶。
一把紫砂壶,说简单不过是一件茶具,但对于紫砂人来说,它像自己的孩子一般,每一把壶都倾尽全力。制作紫砂壶的艰辛,只有紫砂人知道,需要耐心、细心与恒心,更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酷暑,泥料,清香,寂静陶房,辘轱声响,清风去苦汗,烟火断夕阳。蝉声凄泣窑顶热,熄火欣喜夏空凉。”
陈明照感慨,“制壶,是件既辛苦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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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笔/所谓牧之
编辑/ 南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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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寶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