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我们如期入厂工作了。没有培训,没有实习,没有观摩,甚至没有工作服,简单的填写了身份资料,我们就被带到了车间上班。车间主任叫阿发,一个精瘦的矮个青年男子。他用他那卷舌的港味普通话给我们简单的交代了一些工作中的注意事项,大多我都没听懂。只是他临走前说的几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 介就系乃曼的工觉,侯侯干,否觉给额滚蛋。
公司是两班倒的,早八点到晚八点,十二点有半个小时吃午饭加休息,半个月一换班。来到生产线,一个大的抽风管道两侧各十几来个抽风口,每个抽风口边挂着一个喷油枪,里面是各色油漆。一个模夹子,一堆待喷的硬塑玩具公仔,这就是我们的生产资料。左手夹住玩具,右手握喷油枪对着它喷上相应的油漆就是了,还是坐着干的。我心里不由一丝窃喜,这么简单的工作?还是坐着干活?不用肩扛背磨,每个月能有三四百元?这对于在老家干小泥工一天五块钱的我来说,心满意足了。
机器开动了,轰隆隆的震动着耳膜,很快脑袋就一些晕晕乎乎的。大家都开始喷油了,吱吱声一片。此刻也知道了为什么会给我们发口罩了。由于吹风机力度不大,生产线又长,喷油的粉尘很快就像轻雾一样的弥漫在整个车间,刺鼻的气味让我觉得的肚子里有一股气在翻滚,我赶紧勒紧裤腰带,感觉好点了,刚才的欣喜也已经被这轰隆隆的风机给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忍,强忍着这充耳的轰鸣声,强忍着这刺鼻的油漆味。
好在这活简单,我右手拿起公仔,左手夹好公仔,右手握起油枪,喷向公仔,再换下一个,简单的重复。看着大家也都一样,简单的重复着一组动作,速度一样,弧度一样。没有人说话,甚至眼神都是一样的,专注而木然。我不由得怀疑起来,这些是人吗?他们有脑子吗?是不是一些机器人?我想起了火车轮,因为我来的时候看到过。所有的轮子都被特定的杆杠固定着,吃力的,步调一致的,规规矩矩的推着大车皮前行。突然我又想起了什么,或者是觉悟了什么。记得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写一个叫福特的资本家说的一句话。是他发明了生产线,工人闹情绪时他对他的主管说:我们明明只需要雇佣一双手,你雇佣一个人来干什么?
是啊!人家只需要我的两只手,我带脑袋来干什么?想什么呢?难道要阿发让你滚蛋吗?就这样,我机械的干到下班铃响,其实我是不知道几点响的,没有想过,因为我已没有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