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事儿
王建军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了。坐下来,与父亲对坐,闲谈。
“咱家的狗没了。”
“前天我来的时候不是还在吗?让人偷了?”
“嗯。很可能是。大德看见了。一个骑摩托的正用袋子装,两个袋子,得十几只狗吧!他没看见狗,事后才觉得那袋子里肯定是狗!”
……
无论我们怎么愤愤然,我们家的狗,名叫“小黑”,估计已经变成粪便,从不知哪一个食客泄殖腔里排出来了吧!
“小黑”,是父亲捡来的一只流浪狗。父亲总说,你看它一根杂毛都没有,纯黑,是条好狗。初来的时候,它四处躲藏,特别怕人。也许是遭人暗算的多,它依赖人,但不相信人。后来,它逐渐敢于接受我们的爱抚了。再后来,它敢于逃出去,也时常的寻找到自己的爱情。
再后来,它莫名其妙地走了,成了大众餐桌上的肴馔,成了屠狗者口袋里的钞票,也成了我们一家的记忆。
父亲说,咱们家从来没养成一只狗。
活在我记忆里的第一只狗是一只巴狗子,不幸的是我从未与之谋面。父亲说他很厉害周围的狗都打不过它;父亲说它能走亲戚曾经出现在二十里外的亲戚家;父亲还说它特别仁义因为抢了哥哥的猪蹄被责罚好几天都不吃东西。每当提起狗,它是第一个出现在父亲话题中的。
在我记忆里留下深刻影像的是一只花狗。在那个困难年代里,爱狗的二哥从没有亏待过它。一到吃饭的时候,花狗特别爱趴在哥哥的脚下。哥哥呢,会在全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把属于自己的窝窝头或饼子悄悄地丢给它。为此,哥哥挨了不少骂。
那只花狗,在第一次“剿狗”运动中被杀死了。那好像是共和国第一次发起对狗的战役。如果你们自己打死,还能捞着吃顿肉,捞一张好狗皮,否则,嘿嘿!叫你啥也捞不着。
好像还有一只狗,疯掉了。虽然到处乱窜,但并没有把犬牙咬向它的家人。
十年前,我和父亲又要了一只大黑狗。黑狗的左耳耷拉着,显得有些憨厚。从她来到家的那天起,她就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她很会辨识那些时常到我家串门的街坊邻里,每逢他们到来,她就摇着尾巴迎上去,然后顺从地卧在客人脚下。晚上,父亲出门,她也跟着出门。到后来,她竟能知道父亲常去谁家,如果父亲单独出去,她也会挨家挨户找到父亲,然后悄悄地呆在门口。
那一年,黑狗怀孕了,竟生养了十二只狗崽。如此多的嘴巴,如何喂养?有一天,哥哥说小狗怎么少了许多,整整六只。疑惑间,黑狗从另一家间草棚里钻出来。原来,她把狗仔分成了两窝,轮流喂养。
从此,我知道了狗狗的聪明,为了养大孩子,她会计算。这也许就是造物主的性灵吧!
后来,这只可爱的黑狗也被人偷走了。一年以后,她的女儿也被人猎杀。
自此,我们家好久不养狗。直到父亲捡来了“小黑”,没想到他又遭不测,无怪乎父亲说我们家养不起狗来。养不起,是不能让狗善终之意,可在当下,又有几只狗能得到善终呢?它们的命运,或是被吃掉,或是被弃掉,有幸被链子紧紧拴住拽在手里的,就是前世为人烧了高香的。
我自己养的小狗当当就被我牢牢的地拽在手中。“王老师又在遛狗啊!”每看到我牵着小狗在校园里出现,熟识的人总忘不了问候一句。
“王老师对狗可真上心啊!养得这么胖,毛这么亮,都喂些啥?”也有人善意的调侃,“像你这般,真该喂条名狗、好狗!”
我喂养的小狗当当,是一条标准的“串串”。她的妈妈血统还算纯正,是一条腊肠犬,是我大哥家的。在腊肠犬发情的日子里,因为没有合适的对象,就自作主张下嫁给了不知道哪个流浪诗人了。
小狗当当出生一个月,我把她抱回家。因为太小了,只能睡在我的拖鞋里。对于她的到来,女儿非常高兴。在枯燥的高中生活里,有这样一个憨憨的毛茸茸的家伙作玩伴,女儿的压力减轻了。晚上,女儿晚自习后回到家,一定会到处喊“当当”,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友,则乖巧的配合着女儿的呼唤,从某个角落里爬出来,歪着头看着小主人,亦或是迎着女儿的手势,就势躺下,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动作。
一晃当当已经2岁半,期间发情也有三四次了。每次发情,她总希望跑出去,但不幸被我的链子拴着,她只能处处留下自己的信息,做着没有任何希望的努力。
一只“当当”就够我费心的了,我真怕摊上太多麻烦。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动物,我又怎么能免俗呢?每一种爱的背后,更艰难的是责任,不是吗?
有几次出门,我都把当当寄养在老家。听家里人说:“当当挺招人的,见不到你们,她会闷闷不乐,还经常会长叹一声!”听家人这么说,我就更不舍得丢弃她了,牵着她的链子拽得也就更紧了。
2017.0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