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不放过自己?"老憨嘴里叼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腥红的火光在夜色里忽明忽灭。人行桥下白色红色的车灯汇成两条蜿蜒的河,歪歪扭扭地延伸到远方。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桥下的车,没吱声儿。
老憨一直觉得自己一腔宏图之志,整日斗志昂扬,遇到身边不开心的小伙伴就开启小太阳模式,温暖着自己,照耀着大家。他最开心听到的一句就是"老憨,跟你这么一聊,我觉得舒服多了,人生有嘛啊,我回去继续发光发热啦"。然后他龇着个牙跑过来跟我炫耀"你看你看,我又无形中拯救了一有为青年,快夸我快夸我"。我把他大脸一糊"边儿去"。
老憨喜欢探索这个世界,打从他考大学从他们那村东头不出半天便能知道村西头家里母猪生了几个猪仔儿的家乡里出来,便深深地折服于这多彩的世界,那时候的他总睁着双铜铃大的眼问这是啥那是啥,还经常拿起不知名的东西摸摸,嗅嗅,自己乐此不疲,室友一脸我服了的无奈。原来世界还可以这个样子!奇!那它还可以是怎样的呢?从此,老憨踏上了一条探索的不归路并深深地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他明白正是这鲜活的好奇心让他一直这么积极,向上,甚至开始扮演人生导师。
可渐渐地,他发觉那份让人快乐的原动力慢慢熄火了,以逐层递减的趋势。老憨开始恐慌,焦躁,不明白这种无力感从何而来。当失眠袭来大概一周,他拨通电话,一边在墙上划着道儿,一边气若游丝地问我:"大林子,你说,我是不是病了,我把开心给丢了","你咋没把自己给丢了"?
当时以为他迷糊,文艺病犯了,这丫时不时放毒犯二,习以为常。但这次没有了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哦了一声挂了。回头想想,那时的他就已经把自己迷失在这让他兴奋的世界了吧。后来的他,联系越来越少,逐渐淡出众人的视野。
据后来老憨回忆,说那时的他,开始吸烟喝酒,常常发呆,听不到别人说什么,直到大声重复他的名字或者摇他的肩膀,才能将其从失神中唤醒。莫名会悲伤失落,不知自己是谁,从哪来到哪去。脸上挂不起笑,嘴里句不成型。感觉这个世界与自己隔着一层纱,紧紧地围着自己……
老憨说他抑郁了。
我看着如今他那被车灯晕染了明暗色彩的脸,想着老憨独自荆棘,走过自己,多了几分沉稳与刚毅,少了几分初来时的稚嫩跟青涩。手里的烟蒂依旧袅袅着,灰烬随着风飘向远方。
再次移开视线,悠悠吐了口气:"谁知道,也许,是神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