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时,我回了老家,十三暂时不知了去向。
一个人回了老家工作。刚好那时是江南梅雨时节,雨水淅淅沥沥的总也下不停,空气中透着一股酸味,不知道是东西发霉的味道还是梅子的味道。
如今半年过去了。
偶尔还是比较想念在昆明上大学的日子。那时候我在昆医逃课,却在云艺蹭课、在云大蹭饭、在捞鱼河看花、在大理洱海看花,在人民路和流浪歌手喝酒唱歌,在苍山顶一览众山小、在丽江艳遇、在敦煌看长河落日......
清晨,从凌乱的出租屋醒来,照照镜子,满下巴的胡茬,黑眼圈包裹的眼睛,偶尔还散发出宿醉的气息。丢得一地的相机、照片、胶卷懒得去收拾。停在门口的自行车,坐垫破了皮,变速无法再用。种了一些花,女朋友回昆明后,管理不善,全部枯萎了。每天回来,猫咪喵喵的在门口迎接,这是每天最高兴的时刻。
二十多岁,却突然有一种青春不在,梦想湮灭的感觉。就如我们化作了这个时代一条随波逐流的鱼。
毕业的时候计划去西藏、去香格里拉、去欧洲.......最后只能在闲暇之余在微博或是朋友圈走一遍。
我不知道那些当初一起毕业的人去了哪座城市?遇到了什么样的人?是否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毕业前,我的老师和我的同学建议我写书,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大家、学校官方也准备要给我做一期专访、毕业时,一个做记者的朋友说要给我写一篇文章。我都以“总结人生还太早”给婉拒了。
回来后,搬了两次家。
日子疏懒得住的房间都是乱糟糟的,头发胡须老长,如果我不是经常穿着白大褂出现在医院,人家恐怕会以为我是一个拾荒者吧。周末节假日就拿着一台破旧的单反去拍照,不是为了成为大师。只是想在喧嚣的世界里给自己找到一个归属。而我的这个归属就是摄影圈。
某天,微醺。
QQ窗口闪动,顺手点开,是一个陌生人的请求。点击拒绝,继续追剧。不一会QQ又闪动,同样是一个请求,貌似就是刚才那个人。通过认证并随手一句:“你是?”
对方接着发了一大堆我高中照片,问我是不是xxx,我没好气的说:“都发我照片了,还能不是吗?”
她没有因我的不和气而生气,还略显激动的发来一段两分钟的语音,语气因为激动有些颤抖:"小宇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四年了。"
之后一大堆吧啦吧啦,自己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逃离四年了。其实自己也够绝的,四年时间里,发个动态之前都要一一检查好有没有屏蔽掉大学以前的好友。我的动态仅大学同学可见。
想到逃离的这几年,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高考失利,也许是没有去我想去的大学以及学我所想学的专业,又或许是没能和当初喜欢的那个人在同一座城市吧。
临沧终于也进入了冬天最冷的时刻,气温有所下降,但也不至于到穿长袖衣服的地步。不知不觉回来也一年了。时光飞快,似乎那行经历都在刚刚才结束。
跑步回来,打开微信,收到十三发过来的信息。内容很简单,就是一张照片,照片中她穿着长袖抱着她毕业前在昆明捡的流浪猫,被她养得胖得像一头猪,站在两边的是十来个衣着不整脸上还似乎沾着锅灰的孩子,背景是凉山某某小学。上学时她说她想去支教,果然她去了。最后说道:“贱猫,现在我已经是一名人民教师了,我过得很好,希望你也是。”
十三原名不叫十三,杨筱是她的真名,后来高中毕业,开始放飞自我,一台单反,一辆自行车,黑段跆拳道开始闯荡江湖。给自己取名十三,当初问她为何取名十三时,她说,闯荡江湖,要在名字上压住气场,十三给人一种除不尽的感觉,也可以装13,于是就取名十三了。
十三是我的高中同学。那时候我读了所谓的“圣贤书”,对她有特别大的偏见,因为身为一个女孩子,她竟然有纹身,手臂上一条大大的龙,还有一个大大的“恨”字,还在上洗手间的当儿看到她在洗手间过道里抽烟,。
周末的时候在时光走廊里看见她拿着啤酒和社会人员吹瓶,打着酒嗝还不忘记说:“别怂,再来。”每每这的个时候我就知道晚自习会发生什么了:十三醉醺醺走进教室,班主任以及教导主任一顿说教以及某位姓白的老师拿着扩音器的一顿死吼。
当然这个十三的反击往往都是“哇”的一声吐得满地都是,之后华丽起身去洗手间漱口再去操场边铲些土回来洒在她的呕吐物上。她几乎占了所有“坏女孩”的标志。
就因如此,我高中时代就没有好好和她搭过话,毕竟那时我可是所谓的“学霸”,不该和这样的人交往。可是多年后谁会想到,多年后的我比她还痞得不着边际。
其实她吧也知道我们都对她有意见,也就不爱和同学一起玩。上学、下课、食堂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她就是那种所谓的不合群的那一类人。走在满身校服的大潮中,唯有她那个大花臂在人群中显得那么突兀。
对她来说,她的快乐时光就是周末离校的那几个小时了,她可以疯狂抽烟、疯狂喝酒,不必遮遮掩掩的。
就这样的一个人,谁会想到会和我交集,而且还那么深。
高中毕业,我因为高考失利,就和高中同学断了联系,只身去了浙江,之后大理,再之后就去了昆明医科大学。再之后,我也成了抽烟喝酒的野孩子。
2016年冬季,逃课去大理,在一家名为“云步青年旅社”里遇到了她。当时正是傍晚,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在相互交流着。
一个操着浓重临沧口音的女生吸引力我,我猛然放下手中的风花雪月抬头看她,手臂上依旧是一条龙,如此耀眼。没错果然是十三,只是那个“恨”字不知所踪,留着一个大大的疤。
我站起把酒杯递到她面前说道:“十三,还记得我吗?”
她仔细打量后似乎有些意外的说:“你是贱猫?”
“是啊,贱猫。”我贱兮兮的笑到。
“你怎么也来了,你的头发........”
十三似乎也发现了我与以前的不一样。之后打趣又像讽刺说:“哟哟,想不到我们大学霸也开始问江湖事喝江湖酒了。”
“江湖?大理算什么江湖,段誉早已经不是大理国的皇上了,金庸先生一生也未曾踏入他所描写的江湖。”我说完,半听风花雪月下肚,满足的打了一个酒嗝。像极了十三当年在云州城时光走廊豪饮时的样子。
十三笑到:“豪爽,这才是贱猫的秉性。”说完也就一听风花雪月见底,最后还不忘对着天空说:“去他妈的命运。”不过我真不晓得她所指的命运是什么。
就这样,两个人就一直聊到深夜,大理气温骤降,两人扛不住冻才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日,天没有亮,我便带着一队人上了苍山了,等我下山,十三已经离开了客栈,回了昆明,只给老板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交代老板要我加她。
回到昆明后,她在我隔壁的艺术学院,经常可以一起吃饭喝酒蹦迪,也对十三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人可以有两个样子活着,带上十三的面具,她就是一个不媚世俗的江湖女,也许还是侠女。而带上杨筱的面具后,她所面对的则是太多的无奈了,家庭、感情以及那缠着她已久的抑郁症。两个人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相互矛盾。找不到互诉衷肠时,十三亦或是杨筱总是最大剂量的安眠药吃下去。那个叛逆的少女是杨筱,而不是十三。十三正在往她的路上走着。
后来,谁也没有想到,十三没有变成大家所期望的那个坏女孩,她成了一个人民教师。
刚刚敲完最后一个字,十三发过来信息:“贱猫,元宵节快乐,西藏的天好蓝。”
原来,她寒假的时候去了西藏,因为疫情,被困在了西藏。不过其实也不奇怪了,她一直这样,想去哪从来不做计划,只是一张车票的事。她被困同样也不奇怪,2016年春,因证件被盗被滞留郑州机场,同年八月被暴雨困在雨崩村、2017年又再次因为证件问题被困香港,如今又再次被困。她常常说她的旅途不是故事而是事故。
大树春节计划去丽江老丈人家、日天回来后计划继续约小姐姐、我计划去哈巴雪上.....结果突如其来的疫情打破了所有人的计划。荒原、七秒等人不知身在何方,安小然等人在医院坚守。
最终,我们离开曾经的江湖,进入了另外一个江湖,却又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更确切的说应该还是梦里不知身是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