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间彼岸

冰谷传来阵阵轰鸣，赤鬼的呐喊声夹杂在这轰鸣声中，听上去撼天动地，令人战栗。

“彼岸给我。”

她伸出了一只手，向蓝幽亭说道。后者听罢，从腰间拿了根精雕细琢的笛子，双手执笛，恭敬地递给她。她反倒一愣，有些木讷地接过笛子，端详了半晌，反问道：

“笛子？”

蓝幽亭也愣了，他一直以为地君的彼岸就是根笛子，虽然姐夫并没有吹好笛子的本事，且每一次吹响彼岸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把耳朵给捂住，但这并不妨碍彼岸成为赤鬼的克星。

“要知道，这彼岸可是龙筝送给老地君的定情信物，是她炼制的一品灵器，形态不定，你适合什么乐器，它就会变成什么乐器，”星月笑道，“可惜，柏司霆是个出了名的音痴，大概只有笛子拿在手里，才能勉强吹出点声响吧。对了，这个给你。”

说着，星月拿出一把剑，通体黝黑，他小心地拿了块碎布隔着，递给了她。

“这是？”她问。

“这把剑也叫彼岸，是你父王送给龙筝的定情信物，”星月说道，“她虽没做成你娘，但好歹是你父王的心上人，捧在心尖儿上念了几千年的女人，你且先替她收着吧！”

犹豫半晌，她还是伸手接过了彼岸剑，这的确是一把很适合女人用的剑，无论从美观还是从合手的程度上，都完全符合女人的审美和使用，但她立刻就收了起来，并不打算使用。

彼岸笛在她手中一转，化成一缕紫色的微光，坠到地上，“噌”地一声，一把箜篌重重地砸在了她脚边，只见她的左手在琴弦上一拨，一整排琴弦齐响起，声音震天，冰谷里发出雷鸣般的轰鸣。一波声浪扩散开去，那些逼近冰谷的赤鬼被尽数震成齑粉，被冰谷的大风吞噬殆尽。

星月不由得鼓起了掌，赞叹道：“彼岸的威力，百闻不如一见啊，不愧是战神的杰作！”

“天哪……”蓝幽亭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见过柏司霆用彼岸击退赤鬼，但当初的威力远不及此，更别提如此惊艳地一击了。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星月回头仔细打量着她，“千程地君，准备好动手了吗？”

彼岸化为光斑回到了千程的手腕上，伪装成了一个手镯的形状，戴在她的手腕上。这时候，一束淡紫色的光从千程的左手掌心射出来，凝成了一把长剑，除了剑柄处泛着金属光芒之外，剑刃通体透明，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还是那句话，”她将手中的明皇架在了星月的脖子上，面前这个貌似玩世不恭的赤鬼令她信不过，“给我个理由，让我信你。”

但星月非旦没有畏惧，反而露出了轻松的笑，“千程地君，收起来吧，明皇伤不了我。”

千程的眉头一抖。

星月将脖子一歪，故意在剑刃上蹭了蹭，果然，明皇自动弹开了去。

“你还可以再砍他一剑试试，看明皇躲不躲，”星月说着，指了指蓝幽亭，但千程可不会向蓝幽亭挥剑，于是做了个手势，示意请星月继续说下去。

“因为明皇护主啊，”星月说道，“我和他都是先知灵识的宿主，明皇从创世之初，就一直是先知的佩剑，所以，条件反射喽。”

“那又有多少人可以使用明皇？”千程又问道，“我不是说挥剑就能用，而是拿着这把剑，能够发挥出它撼天动地力量的人。”

星月挠挠头思索道，“先知的爱徒龙筝，她曾向先知借过这把剑，所以，她能用；而后，这把剑又认你为主，你也成功使用它封印过赤鬼王，所以你也能用……除此之外……”他说着，抬头又问道，“伽罗是你的师父，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所修的灵术，是哪一系？”

“我怎么知道？”千程回答，“别问我为什么，虽然我是师父的徒弟，但我是在明华宫长大的。”

“和你在哪里长大的无关，与你师从何人也无关，”星月说道，“先知系灵术人人都想修习，但却不是人人都能修的，从你一开始成为了先知系灵术的传人，那么你的灵术系谁也改变不了。所以，明皇认你，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你是说，修习先知系灵术的人，都可以使用明皇是吗？”

星月点头，“大概，应该是这样。”

“那又有多少人修的是先知系灵术？”千程又问。

星月摇头，“屈指可数。”

再说明皇护主，护的仅仅是剑主先知，多年之前千程的灵识破碎，正是因为她曾用明皇自尽，导致自身灵识被斩碎，散落在三界中。

她也承认，自己并不是明皇最初的主人，只有三界运转法则的制定者，上古创世神之一的先知，才是明皇唯一承认的剑主。

将信将疑的蓝幽亭将手从刀刃上划过，果然完好无损。

“你的灵识碎了，散入三界，因此出现了许多灵识的宿主；先知的灵识碎了，同样，也有宿主。”

这话没能惊到千程，却惊到了蓝幽亭，一双眼睛瞪大了许多，伸手指了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和我猜的大致差不多，”千程说道，“先知可以通行三界无阻，所以你才能毫发无损地来到地狱冰谷，而扬羽却粉身碎骨。”

说完，她停下了，仿佛在强忍着眼泪。

没有了赤鬼的包围，冰谷一片寂静。千程穿越过陡峭的冰壁，来到龙筝的埋骨之地，现在，这里也是一片死寂，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大战的痕迹。

“她在那里。”星月指着更加高大的冰壁说道，“天界战神，但是，没有了龙战，她不过如此。”

“那是谁？”蓝幽亭小声问道。

星月下巴一抬，指向前方不远处的千程，“她爹，老地君。”

蓝幽亭表示很吃惊，比知道了自己是先知宿主更吃惊。

“所以我才说，龙筝差一点当了她娘。” 星月依旧耸耸肩，挑挑眉毛，重新摘了根草咬在嘴里，“当初两位战神双剑合璧，战无不胜。但老地君反下天宫之后，龙筝便很少再出现了。上一次她出战，同样也是为了赤鬼王的事，不过，那时候起码老地君还在。”

“她们长得好像啊，”蓝幽亭注视着冰里的龙筝，再回头看看同样注视着龙筝的千程，感叹道，“不是长相，而是她们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像。”

“这话你可别乱说，”星月笑道，“小心你君上反手给你一巴掌。”

有许多人对千程说过，觉得她和龙筝长得有些像，话说多了，总会令人感到反感。千程不是没和龙筝交过手，但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龙筝，其实她也有些震惊，的确，不得不承认，自己和龙筝，真的有几分相似。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龙筝的美的确担得起天界第一美人的称号，尽管她俩相似，但站在龙筝的面前，她感觉自己黯然失色，就好像是一件仿制品，永远也比不过原品的美，哪怕对方已经是一具冰封的尸体。

“星月，那你可知彻底消灭赤鬼王的方法？”她的目光依旧注视着龙筝，口中却问着另一件事。

“有啊，”星月回答，“毁了三界的制衡。”

千程回了头，她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先知在创世之初设立了三界制衡，这是三界的运转法则，毁了制衡，意味着三界必将大乱。

她皱了皱眉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弟弟长得一模一样的赤鬼，他自称是先知灵识的宿主，却让自己去毁了先知创造的制衡。

“如何毁？”她没有反驳对方，只继续问道。

“杀了我，”星月说着，再指了指蓝幽亭，“再杀了他，让先知魂归太虚，捆绑在灵识上的制衡也会一并消失。”

蓝幽亭浑身一抖，退后了一步。

然而星月并没有看他，继续说道，“我和他是先知灵识最后的宿主，只要我们不还手，你不用明皇，就可以办到。但是，我可以保证不还手，小妖王就不一定了。”

千程没有动，但是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走；蓝幽亭若说不害怕那是假话，他手上的弩已经举起来了，正对着不远处的星月。

“或者你杀了我也行，我不会还手的。”

星月说得倒是很从容，干脆转了个身，背对着弩箭。

箭最终是没有射出去的，千程的手轻轻搭在了弓弩上，对他说道：“柏司霆是不是答应过你姐，毫发无伤地把你带回去？”

蓝幽亭点头，他显然已经害怕了，他只是一个被推上了妖王宝座的少年而已，他生于和平年代，他从未经历过这些可怕的战争。

“现在，这个承诺，我替他遵守，你跟紧我。”

如果千程的灵识没有被斩碎，那么她的年龄应该和蓝莲姬相仿，在蓝幽亭看来，她明显比那东倒西歪的星月靠谱多了。

“一定有别的方法消灭赤鬼王的，并且，不用牺牲你们！”她说着，想从手中重新抽出明皇来，却发现出了状况——明皇不听指挥了！

明皇失控了，就会逐渐消失，这说明她的灵识裂纹依然在，随时都可能再崩塌，碎掉。

上一次她的灵识被拼起来，是有人用元神作为代价，将她的灵识暂时缝起来，而这一次……她的身边只有蓝幽亭和星月，除此之外，就是将冰谷重重包围的赤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