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婆婆仅仅相处了4年,但是她待我不薄,真的跟女儿一样。
刚与老公恋爱相处时他曾经说过,以后嫁给我可能你会后悔,但是这个婆婆会让你享福一辈子。我反驳他,我是嫁老公不是找婆婆(其实婆婆在婚后的夫妻关系中至关重要)。
因为我出生在大家庭人口众多,找对象时铁定想找家中人少的,那个年代,人少很稀罕。夫家只有兄弟二人,婆婆没有女儿(这是我最看重的条件,事实证明这个条件很重要),还没进门就视我为女儿。
我跟婆婆说,我家兄弟姐妹太多,以后会麻烦的。婆婆说,不怕,正好我家人少,我就喜欢人多热闹。婆婆说到做到,婚后我娘家人无论谁来了她都会热情款待。
我有几姊妹跟一些要好的朋友都在一个县城工作,每到过年他们都会回去。尽管那时候婆家并不富裕,但是都会在年前的腊月24这一天(当地小年),将他们请来家里吃一顿年饭。
婚后有次我做错了一件事情,婆婆以为是她儿子做的就指责他,我说是我做的,婆婆马上就说没关系,做错了下回改正就好。我们小夫妻闹别扭,无论是谁的错,她都是指责儿子不对,说他应该谦让我(但他儿子并没有那样做)。
我从小害怕打雷,自嘲地说实在没做亏心事,怎么就那么害怕打雷闪电啊!一次老公出差不在家,我因身体不好在家休息。忽然狂风大起,电闪雷鸣,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婆婆冒雨回到家(她还在上班),人没进屋就喊着我的名字。我早已吓得魂飘魄散,跪在床边将头蒙在被子里。
婆婆见状心疼得一个劲地“我崽,我崽”,感动得我哭湿衣襟。后来婆婆的同事告诉我,你婆婆那么心疼你,那天打雷下雨,你婆婆走在路上。别人说你这老太太,打雷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她说:我媳妇一人在家,她怕打雷,我得赶紧回去陪她。我才知道原来婆婆是专程回来陪我的。
我娘家姊妹太多,“猪多肉贱”,我跟妈妈说:我在婆家比在娘家贵重,因为婆婆从来都拿我当女儿。跟别人说起都是说我们母女,她的同事朋友都会告诉我,说你婆婆人前背后都夸你是个好媳妇,可以想象我在婆婆心目中的位置。
我的女儿满两岁那年,婆婆不幸得了胰腺癌。老天真是不长眼,婆婆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得这种病?平日里婆婆虽然很瘦但也没有什么疾病。 30多年前得这种病的人还不多,也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我们都不敢告诉婆婆,只说她的病暂时不能手术,要等到天凉(那时正好太热)。可怜婆婆疼痛难忍,只能靠偶尔打止痛针缓解。
我在医院上班(图书管理),家里请了两位亲戚护理她(一个晚上,一个白天)。可是她每天下午洗澡(擦澡)都想等我下班后帮她洗,我心里不悦,上了一天班也想早点休息,就说她不该要等我。婆婆深情地说:“儿啊!你不知道,人亲骨头亲”,意思就是她希望自己的至亲护理照顾她。我说现在你生病我可以照顾你,日后我妈生病说不定我都不能照顾她。
婆婆就说,儿啊!只听说靠床(护理)的媳妇,没听说靠床的女(那个时候女儿一旦出嫁是没有赡养父母义务的),此后我就每天尽量下班去给她擦澡。婆婆很爱干净,每天都要用香肥皂洗脸,还要抹一点香水之类的,说是不要让医生嫌弃她身上有异味。对于我所做的这一切,她非常感动地说,你们这样照顾我,等我病好了,一定要好好做饭菜犒劳你们。婆婆给人当业余厨子,做得一手好饭菜。
婆婆的病拖了几个月,我也有点心烦了,加之娘家搬新家我想回去看看。婆婆已经病入膏肓,估计也不久于人世。老公就说万一你回去了,这边我妈倒下来你不在身边。我生气地说:我又没卖给你们家。
那时候交通很不方便,我好不容易找便车晚上才到家,爸爸妈妈听我介绍婆婆的病情,都批评我不该回来,并且让我明天一早就赶回去。我想想觉得也对不住婆婆,她对我那么好,万一就在我离开这一刻她真的走了,我也会后悔并责怪自己的。
婆婆病倒后期,她还是不明白自己得的什么病,跟她的同事唠叨,说我们为何还不给她做手术。同事不得已将实情告诉她,此后她就冷静地交代后事。我们实在不忍心,她不跟我们讲,都是交代她的那些亲戚。
事无巨细地交代后事,衣服哪一件给谁,办丧事的酒席不能去饭店办,一定要在家里办。我们不同意,她的那些同事就要我们先答应下来。他们都跟她多年相好,知道她的脾性,连酒席第一碗出哪道菜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我们那里酒宴是吃完一道菜再上一道菜)。
这一年过完中秋节的几天后,婆婆最终还是与世长辞了,享年59岁。
婆婆去世后没几天,老公出差,女儿也被妹妹带去姥姥家,我独自一人留守在家。我们是那种老式旧宅,房子很深,很多人这种情况下都不敢一人在家住。第二天就有人问我怕不怕?我原本就不信鬼神,怕从何来?
婆婆去世后的10年间,我经常做梦梦到她,甚至梦到她从棺材里面爬出来喊我,但是我一点也不怕。只是每次梦里她都会问我要衣服穿,实在不理解。我说你的衣服不是你自己都送人了吗?不是我要送的,我给你买新的。她不肯,我的给她穿也不同意。
我实在忍不住这种精神“折磨”,就将梦里情节告诉同事。她们都建议我给婆婆烧纸,说是她在那边没钱用了。我哪里会相信这些东西啊!但是最终在婆婆去世后的第10个年头,我下决心要试一试。
于是买来冥纸,香烛,在婆婆69岁生日那天,在家里办了一桌酒菜,特意请来婆婆的干儿子,老公的好友,请他在酒席上跟婆婆“对话”,因为我实在不会这些程序(我家至今也不会过中元节)。接着乌烟瘴气地烧了一大包冥纸,还放了鞭炮(这也是我从不做的)。
从那以后直到现在,又过去了快三十年,我再也没有梦到婆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从不相信人有阴魂,更不会相信世上有鬼神。可是婆婆托梦究竟是哪般?谁能告诉我。
婆婆对我很好,我对婆婆也是有口皆碑的,在当地很有好名声。婆媳相处相互尊重,很重要。当然那时候的婆婆传统观念很强,她们尊崇“三从四德”,更是在儿女,丈夫面前忍辱负重, 再用她们自己的行为影响着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