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王进心情沉重地写下四个字:“赵共王恢”。
高皇帝的八个儿子,三个死在赵王任上。
个个都死于非命,个个死于妇人之手。
01赵王如意之鸩杀
孝惠皇帝在时,第一任赵王如意,被吕太后鸩杀。戚夫人被砍手剁足,聋耳哑口,做成人彘。当时,王进才32岁。
王进心下非常不忍,却也明白,这是戚夫人当年太过得意忘形,独得皇上恩宠不说,还差点谋夺了太子之位。
吕太后正当盛年,便失了宠,独守深宫。戚夫人倒恍若国母,四处招摇,打猎征讨,样样有她,吃穿用度,种种占先。这是一重恨。
高皇帝只爱赵王,不喜孝惠,戚夫人又一味地恃宠而骄,总是替赵王谋求太子之位。
吕后苦苦求得张良保全,方才在次年立定了太子。不过,高皇帝言谈之下,显然是迫于无奈。这是二重恨。
男人喜欢偷腥,不足为奇。早在高皇帝年轻的时候,不就在外面偷摸上了个情人,生下那个齐王,比鲁元还大几岁。
那时,高皇帝全仗着吕家吃口饱饭,做下这等事,当时的吕后好一顿闹,高皇帝也不敢认这孩子。
高祖六年的时候,这私生子,竟然被册立了齐王,封了最大的一片封地。
只是这时的吕后,为了保住儿子的太子之位,隐忍不发,故作贤良。
吕太后虽是富家小姐的出身,却是跟随高皇帝东征西讨出来的女强人。
杀伐决断之处,连高皇帝都自愧不如。连杀韩信这样清理功臣的事情,都是吕太后自己出手解决的。
吕太后早把这些男女感情放下,一心想扶持儿子继承大统。一双儿女是他们在乱军中带大的,毕竟还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
只可惜,这高皇帝,连自己的骨血都不认,眉目间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这简直令吕太后不能容忍,又不得不忍。
最令吕太后生气的是,高祖死前,生怕自己的爱子受苦,让德高望重的建平侯周昌担任赵国国相。
赵国本就地势险要,这赵王也的确文武双全,又得这样一位国家重臣辅佐,难说将来不会危及社稷。这是三重恨。
苦苦等了十年,吕太后临朝称制,把这戚夫人打发在冷宫里。
这戚夫人是惯常受宠的,不肯伏低做小,边舂米边唱歌。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意思是,赵王在外做王,母亲在此受苦。还故意大声唱出来,不像在受苦,倒像在示威。就为这,生生地断送了赵王。
“元年冬十二月,赵隐王如意薨”。
作为一个小小的史官,王进明白,自己只能写下这几句话,他还能做什么说什么呢?
便是不顾惜自己,家中的老父在堂,家里还有几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唉!
02赵幽王之饿死
第二任赵王,幽王友。从谥号就知道,被幽禁而死。
说到这幽王,简直就是悲剧。吕后为了让刘家的王族接受吕家人,在自己死后也能和平相处,把吕家的女儿一个个嫁给了刘姓的王族。
这样的政治联姻,自然不是这些心高气傲的王爷们愿意接受的。迫于形势,赵王友只想娶个王妃,然后敬而远之。
只可惜,这吕家的女孩儿,仗着自家当上实际皇帝的姑母,何尝不是目高于顶。
赵王妃眼看着赵王把自己甩在旁边,天天亲近那些在她看来才低貌劣的庸脂俗粉。
愤怒之火就在这个赵王后的心中熊熊燃烧。得不到,就毁掉。
赵王后径直找到姑母,不愧是受过教育的富家之女,直接命中要害。
说是赵王酒醉之后,说了谋逆之话:“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年后,吾必击之”。
这本身就是吕太后的心病,高皇帝当年歃血为盟,非刘氏而当王,人人得而诛之。
可吕太后向着自家人,连着立了三个吕姓的王。有心病的吕太后轻易便相信了自家的女孩儿,召赵王入朝。
赵王刚一入京,便被软禁起来,断绝食物供给。起初,他的随臣想方设法投些食物进去。
再后来,这些人被先后抓捕。这赵王友粒米未得,一个本该安富尊荣一辈子的王爷,竟活活被饿死了。
死前,只留下了一首歌:
诸吕用事兮,刘氏微;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快中野兮,苍天与直!于嗟不可悔兮,宁早自贼。为王饿死兮,谁者怜之?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
这歌传到吕后耳中,自然更是厌弃有加。等到赵王饿死之后,尸身直接丢到了平民墓地,草草埋了。
“为王饿死兮,谁者怜之?”
王进写下这句时,偷偷留下了眼泪。这可是高皇帝的嫡亲血脉,眼看着这样屈死,他不敢争辩,只能默默地记下这段历史,任后人去评说。
03赵共王恢之自杀
赵幽王死得不明不白,梁王恢被改任为赵王,心里很是不痛快。
有一次,他和王进偷偷说:“王兄死在赵王任上,我却要去当赵王,这简直让我日夜难安。”
吕太后照例把吕家的女孩送去当王后。这次的赵王后,是吕产的宝贝女儿。
吕产正是得势的红人,又素喜这个女儿,陪嫁了许多的从官和姬妾。整个赵王宫里,遍布赵王后的眼线。
要说呢,这赵王后确实是个难得的美女,只可惜强扭的瓜不甜。
一来,王兄友的死,令共王无法介怀,他无法接受一个吕家的王后。
二来,这王后如此的盛气凌人,激起了这位王爷的抵触之心。
政局全被王后的人把持,后宫也到处都是王后的人,共王恢只能借酒消愁。
幸好,还有一个美人,温婉可人,如解语花般,破愁解闷,让赵王略略感受到一点生趣。
这王后岂肯善罢甘休,直接鸩杀了美人。
共王恢郁结于心,久久不能自解,写了四首悼亡诗,让乐人谱曲做歌。
伊人已逝,却不能为她报仇。活着,不过像个牵线木偶一般。活着,只是活着,不如随她去了。
王悲思,六月自杀。太后闻之,以为用妇人故自杀,无思奉宗庙礼,废其嗣。
史官王进含泪写下这几行字,悲不自禁。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升上了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