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叫周似”
周似转到程栀栀她们班上的时候,程栀栀正在做数学卷子,卷子上的一道解析几何题那里始终只写了一个“解”字。周似到来的轰动,让程栀栀暂时抬起了头,片刻之后,她又继续与解析几何作战。
讲台上的周似飞快地扫了扫教室里的同学,在扫到靠窗坐的一个小姑娘后,他的视线被粘住了。小姑娘微微侧过头,几缕阳光漏在她两颊的酒窝里,像灌了蜜一样,长长的马尾在脑后晃悠,美好的不真实。周似就那么看着,心脏跳的几乎快要蹦出来了。
老师让周似自己选位置,周似就毫不犹豫的迈着长腿走到小姑娘旁边的空位,正准备坐下的时候,就听小姑娘头也不抬地说:“同学,这里有人。”
周似闻言,又只好提着书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在小姑娘的斜后方。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纸团砸到了程栀栀的桌子上,程栀栀打开来一看,上面写着“我叫周似”。
周似的到来,给高三八班带来了好一阵的骚动。干净利落的短发,毫不吝啬的笑容,和笑着的时候露出的虎牙,频频戳中了十六七岁少女的心。无论上下课,总有人在偷看他,讨论他。
而程栀栀,从不曾参与。
在周似光明正大的“偷看”程栀栀的时候,他也会想,她为什么都不看我呢?
程栀栀的同桌董小琪回到学校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班转来的新生也太帅了吧!他叫什么名字啊?”
“周似。”程栀栀回答道。
董小琪稀奇地看着程栀栀说:“难得啊?你居然记得新生的名字。”
程栀栀不想提是因为周似专门传了纸条,埋着头边写数学卷子边说:“老师有说。”
董小琪撇撇嘴,明显不相信程栀栀的说辞,但还是点点头说:“成吧成吧,姑且是这样。对了,你这道题做了有两天了,你再去问问老师吧。”
程栀栀把卷子一收:“不用。”然后拿出英语书开始预习。
中午放学后,班里的人都去吃饭了,董小琪去了洗手间,程栀栀在教室等她。董小琪回教室的时候看见程栀栀又在与解析几何斗智斗勇,她把程栀栀手上的笔抽出来放在桌上,拉起她就说:“走吧,先去吃饭。不然你还没做出来就先饿死了。”
等程栀栀和董小琪吃完饭回教室的时候,班里的人大多数都回来了。程栀栀准备继续写卷子上的那道题,却在数学卷子旁边发现了一张写着解题思路的草稿纸。
草稿纸上的字苍劲有力,解题思路清晰明了。程栀栀看着一步一步的解题步骤,全然不似看参考答案时的一头雾水,看着看着就找着了道。
董小琪眼尖地看到草稿纸上明显不是程栀栀笔迹的字,调侃道:“哟,谁给你写的啊?这么细心。”
“不知道。”说完这话,程栀栀又猛然想起这笔迹有点眼熟,她从桌框里摸出了一张纸条,两相比较下,心里已经有了论断。
接下来的几天,程栀栀总会在自己的桌子上看到不同的解析几何题和题的答案。程栀栀把每一道题都细心的贴在笔记本里,在每一页都画上一个笑脸。
一节体育课,程栀栀中途回了一趟教室。在她反复确定没有人会看到她的动作时,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放在了周似的桌子上,又急匆匆地离开教室,一切仿佛她从没来过一样。
周似带着满头大汗回到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不太起眼的纸条,上面写着——
“谢谢你”。
即使纸条上没有写名字,但周似就是知道,这是程栀栀写的。他把纸条对折了一下,珍重地夹在了语文课本里。
随后,一个纸团又砸在了程栀栀桌子上,程栀栀不着痕迹地向后面瞟了一眼,又打开纸条,周似这回说:“你终于回我了。”
二、“唉,这痴汉儿子哟!”
周似来了一中不过月余,在全校已经小有名气,程栀栀也偶尔会在食堂听到他的名字。董小琪说周似以前是临市一所重点高中的,在学校是个风云人物,因为父亲调职转到本市一中。
可是程栀栀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期中考试快要到了,她上一次的月考成绩就很不理想,对于期中考试更是十分在意。但是董小琪却发现,程栀栀这段时间放学不仅没有留下来学习,而且每天几乎都是班里第一个走的,董小琪都来不及问她去哪儿。
终于在一天放学的时候,程栀栀被董小琪拦住了。她把程栀栀摁着坐下,这才问她:“栀栀你天天在忙什么?跑那么快干嘛?”
程栀栀不说话。半晌,董小琪才听到程栀栀的声音:“我妈住院了。”
董小琪一肚子准备反驳程栀栀的话都咽了下去,她把自己的书包搭在背上,拉着程栀栀说:“走,我去看看阿姨。”
程栀栀妈妈的身体向来不好,而她爸爸,更是早早去世。外公外婆年级也大了,熬不了夜。程栀栀只好每天放学后来照顾妈妈。
可没想到,居然会在医院碰到周似。
“周似!还真巧,在医院碰见你。”董小琪熟稔地开口。
周似朝程栀栀看了看,又对董小琪说:“是啊真巧。我妈在医院工作,我来看看她,你们怎么在这啊?”
程栀栀拉了拉董小琪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说太多,董小琪给了程栀栀一个眼神让她放心,又笑眯眯地开口:“我们就是来看一个朋友,现在要去买饭,去吗?”
“行。”
三个人在医院附近的粥店买了几份粥和一些包子就回去了,周似看着她们进了病房后,他也提着粥往医生办公室去。
周似推开门,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凑到他妈跟前:“妈,我问你个事儿呗?”
许如欣难得见周似问她事,挺稀奇地问:“什么事儿啊?”
“516病房有几个病人啊?”
“516只有一个病人,”周似从来不过问医院的事,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
周似想了想,又问他妈:“您知道那个病人是谁吗?”
“诶你问那么多干嘛?”许如欣好奇,儿子怎么突然问起了她的病人。
“我刚碰见我同学了,她们就是去看那个病人的。”周似简单解释了一下。
这下许如欣惊讶了:“你同学?是不是马尾辫,穿着你们学校校服,还挺好看那小姑娘。”
“对对对就是她,特好看那个!”周似一听他妈说好看,也就差不多能确定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了。
许如欣见儿子那么激动,忍不住调侃他:“怎么?喜欢人家小姑娘啊?”
周似一乐,冲他妈挑了挑眉:“您不愧是我的母亲,完全有我聪明的气质。您儿子就是喜欢这个小姑娘!”
“去去去,别贫啊。你说说你转过来也就一个多月,你就喜欢人小姑娘了?你这喜欢有点仓促啊。”许如欣挺意外儿子就这么直接承认了,不过那小姑娘看着也是个招人疼的。
周似略低了低头,片刻之后他抬眼,认真地说:“一个月太长了。”
许如欣一怔,看见自家儿子眼里澄澈光明,又安抚性的笑笑:“那病人是小姑娘的妈妈,倒也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有点麻烦,那姑娘这段时间天天来陪她妈妈,半夜才回去。”
“谢谢亲爱的妈妈!”说完周似就要走,又顿了一下,“我陪您值班吧。”
这边董小琪陪程栀栀和程妈妈待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提出要回家了,又嘱咐程栀栀也早点回去,就提着书包走了。
程栀栀照顾着程妈妈睡下后就出了病房想要透透气。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黑影站在病房旁。
黑影突然开口:“程栀栀。”
程栀栀定了定神,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周似?”
周似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欣喜:“你知道是我啊?”
“听出来了,”程栀栀坐到病房外椅子上,“你怎么还没走啊?”
周似坐到程栀栀的旁边,似是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妈值班,我陪她。”
“叮叮叮……”周似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又挂掉,全程不到一分钟。
挂了电话后,周似问程栀栀:“我妈请你过去坐坐,去吗?”
“你妈妈?”周似下午有说他妈妈在医院上班,但是找她干嘛?
周似又摸了摸鼻子:“我妈是你妈妈的主治医师。”
“……哦。”
许如欣看见儿子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准备问问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没想到下一秒就看见小姑娘跟在儿子身后进来了。
周似对他妈挤了个眼色,母子俩眼神交流中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程栀栀适时地叫了声“阿姨”。
许如欣亲切地喊程栀栀坐下,吩咐儿子去给小姑娘倒水,又跟程栀栀讲:“你就在这休息休息吧,你天天照顾你妈妈也累了。”
“不用了阿姨,我妈妈已经睡下了,我也该回去了。”程栀栀微笑着拒绝了许如欣。
“那让小似送你回去吧。”许如欣接收到儿子的讯号,提议道。
程栀栀更是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家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好。”
许如欣突然佯怒:“那怎么行!你一个小姑娘单独回去多危险,小似这么大一人,不好好保护小姑娘还有什么用!”
周似: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见许如欣坚定的态度,和一副要把周似灭了的气势,程栀栀点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就谢谢周似同学了。”
于是周似同学头也不回的美滋滋的送“特好看”的小姑娘回家了,作为亲妈的许如欣看在眼里,叹气在心里——
“唉,这痴汉儿子哟!”
三、“今天的你真漂亮”
自打周似送了程栀栀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程栀栀也好奇:“你妈妈每天晚上都值班呀?
“我就想送送你,”周似冲着程栀栀傻笑,露出虎牙,“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程栀栀转过身,抿着嘴偷偷地笑。
从周似在程妈妈住院的晚上送程栀栀回家开始,他们俩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周似会每天早上把早饭放在她的桌子上,会在每天中午抽出时间给她补数学,会每天下午放学给程栀栀一盒牛奶。在程栀栀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周似已经一点点的侵入进她的生活。
高三的生活是枯燥的,所以一中即将到来的传统—艺术节,是所有高三学生最期待的时候。
平安夜那天晚上,艺术节晚会在灯火辉明的演播厅中正式拉开帷幕。
晚会开始的时候,程栀栀就发现周似不见了。她想告诉董小琪,可董小琪已经陷入了疯狂的呐喊中,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她也就没再多想,专心看起了表演。
过了大概有七八个节目后,程栀栀听见主持人报幕:“有请高三八班的周似学长为大家带来一个特别的节目。”
随后,一张古琴被抬上了台,一道修长的身影自幕布后缓缓而来。
程栀栀顿时瞪大了双眼。
周似穿上了一身宽衫大袖,褒衣博带,与头上的短发格格不入。可程栀栀在看到周似的第一眼便想到了一句话——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周似在古琴前坐下,双手置于琴上,仅仅前奏一出,程栀栀便听出,他弹的是——《琴师》。
程栀栀专注地看着台上的周似,恍惚中,似乎看见了那个自宫中走出的风流潇洒的琴师。
短短的几分钟,周似未看向台下一眼,一曲过去,满场轰动。周似站起身来,与程栀栀对视。
程栀栀慌张的别开眼,却对上了董小琪调笑的眼神。程栀栀掐着董小琪的腰,愠怒的问:“董小琪,怎么回事儿?”
“诶诶诶!我只是跟他讲你喜欢首歌,没想到他还有这项技能,不错不错。”董小琪一脸“我很坦荡”的样子,说完了之后还夸张地点点头。
程栀栀听了董小琪一番“解释”,直接转过头,不再理她。
晚会结束后就直接放学,程栀栀和董小琪回教室收拾了东西也就准备回家了,却在校门口碰见了周似。
周似已经换下了艺术节上的那一身,穿着校服,挺拔的身影在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格外惹眼。
董小琪一看见周似下意识就说有东西落在教室了要回去拿,让程栀栀在这里等她,说完一溜烟就跑了。程栀栀只好尴尬的给周似打招呼:“好巧啊。”
周似对着程栀栀,笑意上了眉梢:“是挺巧的,我正想你你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程栀栀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闹的双颊滚烫,她安慰自己这是在晚上,周似看不清。殊不知周似已借助校门口的点点灯光将她脸上的神态看的一清二楚。
“没想到你还会弹古琴,真厉害啊!”程栀栀忽略了周似刚才的话,由衷地感叹着他今天晚上的表现。
“我专门弹给你的。”昏暗的灯光下,周似看着程栀栀,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了,像是醉在了她的酒窝里。
程栀栀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直直地望着周似的眼睛:“周似,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
周似正要回答,却被程栀栀一语打断:“琪琪怎么还没回来,她拿个东西拿这么久。算了,我先走了,拜拜。”
周似失笑地看着程栀栀逃一般的身影,把没有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朝着与程栀栀相反的方向走去。
董小琪“拿完东西”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她拿出手机就看见了程栀栀说她先回去了的短信,便也一个人哼着《琴师》,悠哉悠哉的回去了。
凌晨的时候,程栀栀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上面写着:“栀栀,忘了说,平安夜快乐。还有,圣诞快乐。”
第二天早上周似给程栀栀的早饭她趁周似不注意给还回去了,中午也拒绝了周似给她补数学,下午一放学就跑了。董小琪注意到程栀栀反常的举动,暗戳戳地拉着周似问:“这怎么回事儿?”
“她昨天晚上问我是不是喜欢她。”
“你承认啦?”
周似一脸无奈:“我还没说完呢她就跑了。”
“果然是程栀栀的风格。”董小琪安慰地拍了拍周似的肩膀,“安心吧,还有机会。”
可是周似也没想到这一天会迟到七年之久。
寒假在所有高三学生慌忙的复习中悄悄的来临。虽然只有半个月,但也足以让他们期待了很久,放假那天,即时董小琪面对着一堆小山一样的作业,但她仍然美滋滋地唱了一首《好日子》。
自从放假以来,周似再也没见过程栀栀,他想去她家找她,又怕她不肯见他。
大年三十那天吃过年夜饭后,周似再也忍不住了,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外面的雪下的还很大,他甚至忘了带把伞。许如欣见儿子火急火燎的背影,无奈地对周似他爸说:“儿大不中留啊!”
程栀栀收到周似的短信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周似怎么来了?
她依稀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周似,那是她这十几年生命中最耀眼的存在。闭了闭眼,她回复道——
“你回去吧。”
周似满腔的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他摁了摁手机屏幕,他说:“你不下来我就不回去。”
程栀栀还是下楼了。
连续几日的大雪将整座城市变成了童话世界,周似长身玉立,头顶、肩头落满了雪花,程栀栀撑着伞慢慢靠近周似,为他遮去了一身的风雪。
“栀栀,”周似轻轻地喊了声程栀栀的名字,又说,“我有一句话一直想要告诉你。”
程栀栀想,这次再没有理由打断他了。
“你说吧。”
周似微微弯下腰,视线与程栀栀齐平,他认真而细腻的眼神落在程栀栀的眼中,她听见他说:“今天的你真漂亮。”
这句话说的克己而隐忍,程栀栀似乎能听懂背后的意思。但她只是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然后,她又撑着伞,慢慢的离周似远去。
她想,或许她可以更努力一点。
四、“他的人生,会更加光彩夺目的”
春节过后,开学了。她和周似,没有一个人提过年那天的事。
桌上的卷子越堆越多,校园里的嬉戏声越来越小,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一天一天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再变成一位数,高考,真的要来了。
周似一直以为,这是他和程栀栀的开始,却不知道,这中间,隔了一个漫长的七年。
第一天的高考场上,程栀栀一直稳定发挥,重点大学已胜券在握。可是当天晚上,程妈妈突然犯了病。
程栀栀连夜将妈妈送进医院,又熬夜照顾妈妈,许如欣看在眼里,对小姑娘心疼在心里。第二天早上,程栀栀又一大早起来安顿好妈妈后去考场考试。
那天早上考文综,程栀栀在考场上睡着了。
出考场后,程栀栀来不及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匆匆赶去医院。程妈妈问她早上考试发挥的怎么样,有没有受影响。程栀栀只能笑着,说:“都好。”
英语考试结束的那一刻,程栀栀听到了周围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终于解脱了!”
可她知道,她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高考结束后的狂欢,程栀栀一场也没去。周似和董小琪给她打了无数电话她没接,去找她她也不出现。
她每天在医院照顾母亲,并拜托许如欣不要告诉周似。一周过后,程妈妈出了院。查分的那天,她一个人躲在家附近的网吧的小角落里,望着屏幕,脸上无悲无喜。
回到家,她就告诉妈妈,她要复读。
程妈妈细细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妈妈相信你,不要怕。”
程栀栀没有回一中复读,她选择了一所小县城的学校,平时要住校,只有周末回家。她走前告诉程妈妈,如果董小琪来找她,告诉董小琪她要重新开始,如果一个男生来找她,什么都不要说。
程栀栀换了电话卡,注销了一切通讯工具。在那所小县城的学校里,她的桌上,永远有一叠写满了周似笔记的数学题。
董小琪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是七月中旬。
“程栀栀,我很生气。”这是董小琪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程栀栀笑了笑,无力地说:“第一天晚上我妈犯病了,考文综的时候我睡着了。”
董小琪一怔,随后又扬起大大的笑容:“没事的,也就是一年。”然后,董小琪好像想起了什么,她有些犹豫地说:“自从你消失后,周似他……他天天去你家门前守着,有时候还来找我。程阿姨说你说的什么都不要告诉他,我就也什么都没说。可是栀栀,你不知道,我看见他下巴上面的青碴的时候,我都心酸,周似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程栀栀垂着眸不说话,董小琪又接着说:“我知道,你觉得他就是一时的热情,你不相信他。栀栀啊,有时候我都替你难受,你太独立了,你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不敢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但是周似,他值得你去相信。”
董小琪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程栀栀的反应,而程栀栀她始终没有抬头。良久,她终于开口:“琪琪,我只有妈妈。从小外公外婆就告诉我,妈妈身体不好我要乖一点,要听话,所以我很早就学会了怎么照顾自己,照顾妈妈,我一直觉得,这样就是很好了。”
“但是周似让我知道,这太不一样了,周似他就像个太阳一样,永远在发光发热,而我,只会想到怎么才能考的好一点,考的更好一点,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要照顾妈妈一辈子。”
“跟我在一起,周似会很累的,他的前途似锦,而我,就算考上了最好的学校,也只会跟其他的人没什么两样,渐渐世俗化,利益化,成为一个冷漠的人。对于周似来说,不值得。”
她也悄悄地幻想过,又悄悄地决定离开。
董小琪抱住了程栀栀,默默地挂掉了手里的电话。
程栀栀的安全感,现在的周似给不了。
董小琪临去大学前,又去见了一次程栀栀,她说:“周似好像放弃了,他去英国了。”
“他的人生,会更加光彩夺目的。”
五、“最庆幸的是,遇见他”
程栀栀没有想到,董小琪这么跳脱的人,居然会在大学毕业两年后就结婚了。董小琪在邀请她做伴娘的时候,她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栀栀,看看我这怎么样?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董小琪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满脸写着紧张。
程栀栀一把摸上董小琪的脸:“美的爆炸好吗!”
“诶诶诶别摸别摸,待会儿妆花了!”
过了一会儿,婚礼开始了。作为伴娘,程栀栀跟在董小琪后面进入会场的时候,她觉得,她比新娘还紧张。
她将戒指递给董小琪,看着董小琪和新郎互戴戒指的时候,她没有想到,她会再见到周似。
他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微笑地祝福着一对新人,在与程栀栀视线交汇的时候,他张了张嘴,说了一句话。
婚礼现场的吵闹声盖住了周似的声音,可程栀栀仍然知道,周似说——
“今天的你也很漂亮。”
恍惚中,程栀栀又回到了,那个十七岁的校园,遇见了那个十七岁的周似。
那个时候,真好呀。
“栀栀,栀栀,你怎么了?”
直到婚礼结束,程栀栀才如大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啊?没事没事,走吧,我陪你敬酒去。”
程栀栀和董小琪回到大厅的时候,已不见了周似的身影,她长舒了一口气,端着酒杯陪着董小琪穿过了每一张桌子。
散场的时候,程栀栀已脚步踉跄。董小琪命令新上任的老公把程栀栀送回去,程栀栀摆摆手:“不用了,洞房花烛夜还是别管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是了。”
“那你自己小心点啊!到家给我打电话。”董小琪不放心的嘱咐到。
“好啦好啦,放心吧!”
跟董小琪他们道别后,程栀栀一个人坐在马路边上,一只手提着高跟鞋,一只手挥着打车。
一辆黑色路虎停在了她的面前,一个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程栀栀抬头看去——
是周似。
金丝边框的眼镜遮住了周似的眼睛,程栀栀看不清楚他的眼神,身子缩了缩向后退去。
“你怕我?”周似挑了挑眉,惊讶地问道。
“是有点怵。”程栀栀喝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往外倒,“我消失的彻彻底底的,你肯定生气了呀。”说完身子便晃了晃,似是要倒在地上。
周似一把扶住程栀栀,又伸出手轻轻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这才带着几丝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我会生气呀,那为什么还跑呢?”
“周似,你太好了。我们不合适。”
程栀栀的话让周似又是气急,但也无可奈何。
他长臂一挥,把程栀栀抱上了车,又给董小琪打了个电话,问了程栀栀的家庭住址。
电话那头的董小琪没想到周似真来了,她只是试着给他发了一封邮件。看来,兜兜转转,他们又走到了一起。
周似把程栀栀送回了家,安顿好了以后,在程栀栀家的沙发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程栀栀醒来的时候,依稀记得昨晚好像是周似送她回来的,她好像还说了不该说的话。
噢,这猪脑子哦!
她打开卧室门到了客厅,却没发现一个人。
也对,把她送到了也就该回去了。
“咔嚓——”是门锁的声音。
门开了,周似提着粥和包子回来了。
程栀栀一看到周似,就惊喜地说:“你没走啊?”说完又感觉好像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一点,又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周似看着程栀栀的表情,心里像放烟花一样,早在七年前董小琪的那通电话里,他就不生她的气了。甚至在程栀栀上大学的时候,他还回国去看过她,只是程栀栀不知道罢了。
“过来吃饭。”
“哦。”
周似看着程栀栀吃饭时一动一动的小酒窝,像灌了蜜一样,甜进了他的心里,一如七年前一样。
他揉了揉程栀栀的头发,又用温柔到能溺死人的语气说:“我们在一起吧。”这是七年前他未曾说出口的话。
“咳咳咳!”程栀栀因为周似的话呛着了,“这么突然?”
周似手上的动作没停:“不突然,我七年前就想这么说了。”
程栀栀放下了手里的包子和勺子,她看着周似,正色道:“周似,这七年我想了很多,当初突然消失是我不对。可是,我们真的不合适。”
周似听见这话,一时之间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他猛地一下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在出去的那一刻,他铁青着脸,丢给了程栀栀一句——
“你会后悔的!”
“嘭—!”的关门声后,程栀栀无力地笑了笑,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周似刚走,董小琪的电话就来了。程栀栀刚接起来,董小琪就像连环炮一样一阵问。
“我说董大小姐,你这才结婚,你那么关心我的八卦干嘛?”程栀栀在董小琪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董小琪真的很想顺着电话线去打程栀栀了∶“我给你说啊,周似就回来那么几天,他明天就回英国了,到时间你哭都来不及!”
“回英国?”
“对,明天早上九点半的机票。”
“知道了。”
第二天是周日,程栀栀本该一觉睡到自然醒,可想到董小琪昨天说的话,她在床上翻了几圈,又看了看手机,现在是七点过三分。
还来得及!
她起床洗漱换衣服,抓起包包,就出了门。
程栀栀到机场的时候,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她的眼睛不停的扫过机场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不经意被人抱了个满怀。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程栀栀被周似死死地抱在怀里,心里充斥着失而复得的酸涩。
“周似,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一起!”
“别走,好吗?”
她近乎乞求地语气让周似眼尾微微发红:“我不走。我回去处理一些事情,过几天就回来了。”
感受到程栀栀不稳定的情绪,周似拍了拍她的背,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走,只要你回头看看,我永远在你身边。”
机场的人来来往往,他们都是程栀栀生命中的过路人,只有周似,为她停留。
她这漂泊无依的一生,最庆幸的是,遇见周似,爱上周似,与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