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气,波澜壮阔。
“少年不望万户侯”——1900年,年仅13岁的林觉民在科举考试的考卷上写下此七字。年少如此,家世丰荫,无意功名,这注定了他将有不平凡的一生。1902年,他考入全闽大学堂,开始接受民主革命思想,推崇自由平等学说。彼时的林觉民认为教育腐化,所以力赞邹容的《革命军》中所提的“革命与教育并行”,与其他几个进步同学在福建城北找房子,自办私学。还在家中办女学,动员妻子陈意映、堂妹林孟瑜等亲友10余人入学。由他亲授国文课程,抨击封建礼教,并介绍欧美先进国家的社会制度和男女平等情况。为了激发市民的革命思想,林觉民和同学一起成立读报所,其中收纳了邹容的《革命军》、陈天华的《猛回头》等小册子。1907年,他远赴日本留学,学习日语;1908年,转校学习文科,专攻哲学,兼习英、德两语。同年加入同盟会,成为福建分会骨干成员。1911年1月决心参与广州起义;同年5月于广州天字码头被枪杀,一代少年英才卒,24岁。
战火纷飞,铁骨柔情。
“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则又望其真有。今人又言心电感应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实,则吾之死,吾灵尚依依旁汝也,汝不必以无侣悲。”他,不信佛魔,不信鬼神;他,将满腔热血,一心热忱奉于民主。当自知不日将亡,在慷慨赴死之前,以尺素传情,寄托其脉脉情思。一个铁骨铮铮的青年男儿,年少东渡海外时未哭,历经枪林弹雨时未哭,但当思及即将与妻儿死别时却恸到无法下笔,墨水混着泪水在方寸布巾上缓缓而行……他怕爱人不能体察自己的心思,怪自己弃她而去;怕她怨自己离家时不带她一起;怕她怪自己违背诺言先她离世,独留她一人在世间煎熬;也怕她因过度悲伤而身子孱弱受不住;他还怕那个未出生的子女会不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怕老父老母无人赡养;他最怕的是没有完成自己的理想,不能让天下像他与妻子一样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在诀别的时刻,他才深刻地感知到自己怕的东西有好多,舍不得的东西亦有好多。他说:“我扩充我爱你的心情,帮助天下人爱他们所爱的人,所以我才敢在你之前死而不顾你呀,你不要悲伤啊!”留下这封诀别信,他毅然决然踏上了那条归途渺茫的起义路。“嗟夫!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汝可以模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时时于梦中得我乎!一恸!”
“正因为爱你,才让我有了面对死亡的勇气。”纸短情长啊,道不尽太多涟漪,他的故事都是关于爱啊。
天地英雄,千秋凛然。
大学时期他尤善讲演,常常宣传革命道理。某天晚上,他在城内参加爱国活动,发表了一篇题为《挽救垂危之中国》的演说,拍案捶胸,声泪俱下。恰巧全闽大学堂的学监叶在琦在场,事后他对人说: “亡大清者,必此辈也!” 1911年4月27日,林觉民参加黄兴领导的广州起义。他随黄兴勇猛地攻入总督衙门,纵火焚烧督署。冲出督署后,转攻督练所,途中与清巡防营大队人马相遇,展开激烈巷战,受伤力尽被俘。由清廷广州将军张鸣岐与水师提督李准会审。李准甚至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可以留其为清廷所用。张鸣岐则认为,这个"面貌如玉、心肠如铁、心地光明如雪,称得上奇男子"的林觉民,如果留给了革命党,实为后患。会审之时,张鸣岐说:“林觉民,你这么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林觉民道:“大清索我的命,我诛大清的心。”以此坚决拒绝李张的“法外开恩”。他在信中对妻子说:“望你能体谅我这种心情,在哭泣之后,也把天下的人作为自己思念的人,应该也乐意牺牲我一生和你一生的福利,替天下人谋求永久的幸福了。”他已经不惧失去一切,因为他的理想信念让他的牺牲远远地超脱于生死之外。
正如秋瑾所言:我此番赴死,是为革命。纵使世人并不尽知革命为何;我此番赴死,正为回答革命所为何事。革命是为了给天下人造一个风雨不侵的家,给孩子一个宁静温和的世界。纵使这些被奴役久了的人们早已麻木,不知宁静温和为何物;我此番赴死,是为革命。死并非不足惧,亦并非不足惜,但牺牲之快、之烈,牺牲之价值,竟让我在这一刻自心底喜极而泣。
林觉民成为了黄花岗七十二英烈之一;《与妻书》成为了一百多年来流传最广的最美情书;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年轻的24岁,但他的牺牲被赋予了生的意义,铮铮英雄气概,千秋尚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