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黄昏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小时。腕表在一片混乱中被冲走了,时间尸沉海底。我在个密闭性好的惊人的木桶里静静地坐着,冒不出任何想法。
远处渐渐飘来个人,趴在块木板上,向我划水过来。再近点后,看清是个女人。
同样漂来了罐装啤酒,和油炸沙丁鱼罐头一起,像是从轮船食堂里漂来的。
“在想什么?”她问我。
“什么都没想。”我说。
我猜她不信。大难当头,人不可能什么都不想。但我脑中空空,恐怕是没有实感,还没从汹涌而来的巨浪中反应过来。
海浪把我们两个人挤在一起。各自身下的木头时常碰一下,然后被反作用推开,来回荡漾。
轻柔的海浪。
“那我来找点话题。”她说,“喜欢什么?”
“音乐,古典乐,流行乐。喜欢钢琴。”
“是个好爱好。”她说。
再往下我闭口不言。
她给我递来啤酒,递来沙丁鱼罐头。我拉开拉环,喝啤酒,吃沙丁鱼罐头。但是没味道。什么都没味道,包括海水。
“怎么上的船?”她问。
“一个人上来的,原因忘了。”
“我也是一个人。”她说,“准备去旅游的。”
我点头。
“昨天做了个梦,”她又说,“梦里都是漩涡。各种漩涡——水里的,空气里的,虚空里的。”
“像是预言。”
“还好我们还活着,死去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我问。
“那是。”她说,“不过不希望你死。”
我没回话。
夜色继续加深。
天晴后,星空更加清晰。我看着天空,渐渐的产生了一种陌生感。那是什么?陌生感说。
“往下怎么办?”她问我,“我要往可能有海岛的方向游过去。”
“估计没有岛屿,还不如就在这里喝啤酒。”
我说。
后来女的连续游了两天两夜,终于爬上一个孤岛,我么,醉了两天后给飞机救出。这么着,好多年后我们竟然在山脚下一家小酒吧里不期而遇。
2
“莫非我错了?”她问。
我喝了口啤酒,缓缓摇头道:“我觉得错的应该是我。”
“为什么那么说?”
我没有回答,只用舌头舔了舔上唇。
“我拼命往岛上游,胳膊差点累断,难受得以为要活不成。我好几次想:说不定是你对我错。我拼命挣扎,而你只一动不动在海上漂着。为什么?”
她说到这里,淡然一笑,转而无不忧伤地揉了一会眼眶。
“不过爬上岛后,我觉得你死定了。”她笑道。
“我死了的话能受到安慰?”
“有点儿。”
“真有点儿?”
“...忘了。”
我们沉默片刻。
“人生下来就是不公平的。”她说。
“谁的话?”
“肯尼迪。”她说。
“但我猜我没死只是为了来这里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做的没错。”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