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时候了,还能吃上一顿带荤腥的,别管是什么都是福气。
幸福路新开的肉汤馆,名字就叫肉汤馆。每天都能漂出肉香来,周围的孩子成群结伙的捧着代餐饼在旁凑着,闻一下,吃一口。自打88年粮油副食开始管控以后,这亚洲几个国家也联合推出了保证营养的代餐饼,科学家们凭着原料会枯竭元素永不灭的道理,最终挽救了这次粮食危机。先是非洲,第二个就轮到亚洲。现在八年过去了,代餐饼已经可以开发出很多口味了,可孩子们常从大人们嘴里听说的“不够腥、不够膻”总还是能具体到他们的想象中。这家汤馆可算把这种想象给落实了,孩子们煞有介事的争论哪一阵味道是腥,哪一阵味道是膻,远远听一会,居然还有能说出鲜字来的。
不只是孩子,原来在家待着等着发代餐饼的父母们也蠢蠢欲动了。一些小福利户开始关注起了粮肉券的小笔投资,危机之前的一些富裕人家则不惜将一些硬通货挂在电子仓库上,为的都是在这家肉汤馆打打牙祭。“按桌点席,提前预订。”这是肉汤馆玻璃门两侧的标语。幸福路周遭的街坊都还没有进去一探究竟,就连市工商管理局的骨干小刘也被挡在了门外。
“门面小里头深,不知道有什么稀罕东西,我搭眼瞧了,里面建的跟胡同似的,满眼看过去都是墙拐角。我带的是我妈当年支教人送的一套银饰,他妈的那迎宾的头都没低一下就让我赶紧离开了,我要有金子还不舍得给他呢。”
话是这么说,从街头巷议中得知,好像有几个人已经把金子送上门了,都没有进去。这天小刘神神叨叨的从肉汤馆方向回来,街坊的招呼也不理,路上碰到了多日不见的女儿,他少有的多看了几眼。“不要馋猫似的跟着去凑热闹,有你的饼吃就是福气。”
有敏感的人几天都没忘怀小刘的异常,但比较主流的猜测还是小刘拿着工商局的架子查汤馆吃了闭门羹。这年头还能有财力开饭馆的,能是一般人吗!
1
江苏省机关大院这几天都传着这样一个消息,粮油研究所驻美联合研发的总负责人张迎春被调回来了,他在国内的助理小袁上周就过来收拾屋子了。当时都是奔着到退休才回来的,也没留个人看家。到周二的时候,调令都公示了,分管粮油的市级干部,仍然在研究所负责。十年前,大家伙还能拿出来精力准备点米酒洗尘,现在全国形势这么严峻,连省里也没预备什么,专款拨了一百斤大米给小袁放他家里了。
直升机直接落在幸福路的大广场了,几个领导带着研究所的同事把人接下来,一行人步行直奔大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走过了肉汤馆。
“难得呀,国内还能有这地方,在美国也就能混个鸡蛋吃。”
“现在纪律太严,要不怎么说也得喝两口。”
“别提,千万别提这个事,馋都能馋死。美国那边有一个咱们的老专员,袁华见过,就那个酒篓子,老胡,对对,酒精棉泡矿泉水,喝了两年多了,我喝了一口,咽都咽不下去。”
“张所长,家里蒸好了米饭,您儿子那里已经通知过了,说过段时间来见您。”
“由他去,小袁你陪我吃点吧。”
大家各自回家,老邻居都出来打了招呼,张所长也确实饿了,回应一下就进了家门,久违的米饭香啊。
“小袁,别说我不带你去,美国也就那样,发霉的储备粮也是贵的吓人。”
“所长,您来之前我去辽宁淘换了几个罐头,正好下饭。”
“你够能耐的,这东西不早停产了吗?”
“肉罐头一个没有,全是豆腐豆皮之类的,我拿一枚统一纪念币才换了这么几盒。往黑龙江的黑市上估计也有,我过不去。”
“苦啊,我现在就是馋口酒。当时我还读研究生呢,就预见到会有这么一劫,没想到这么快。茅台厂怎么样了,总不能靠代餐饼发酵吧?”
“之前市面上还有人拿茅台换猪肉呢,现在早不见了,省委为了防洋河垮台,说是几万斤原浆都封了库了。其他酒厂估计没有江苏这么大手笔。”
“没用的,没用的。根本问题还不明显吗,地是好的,劳动力是健康的,人不够机器解决,可他妈谁能想到这全世界的农民都断代了,几十亿人连100万种地的都没有,唉,别说100万了,能伺候几十亩地量产粮食的人,一户都没有。”
几句话说完,一锅米都吃干了,袁华把锅碗淘洗干净,倒上水,准备把话题改一改。
“农校的预备生已经出来两批了,还是干出了点效果的。”
“屁的农校,打心底没一个愿意种地的,不深恶痛绝就不错了。宁愿吃代餐饼也没人愿意种地去,把地种好了,老爷们少爷们吃饱了饭翻脸还是看不起他们。”
“徐州划了一千亩靠湖地,现在长出一茬了,差强人意,跟10年代差不多水平。”
“有什么用?储备起来留着应付更大危机?你还是见识不够。唯一的道路,中央政府哗哗哗几道强制令出来,用鞭子赶着人去垦荒,把那些废旧小区全炸了,那五年之后就有奔头了。真要打仗,全国的冷库才够吃几天。”
2
张所长对这天的谈话很有心得,第二天上班,他扫了一眼代餐饼发放计划就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他看着窗外整齐鲜艳的绿化,三分钟就拟好了题目,《抓住机遇改革农业事宜》,很简洁,两页A4纸都没用完。
“袁华,把这篇整理出来,发刘副省长的邮箱。”
下班后,张所长还是带着袁华回去吃大米饭就罐头,袁华念念不忘那份报告上醒目的一句话:人类生于农业,我民族强于农业,我国家立于农业,在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农民。人类不会亡于战争,不会亡于核弹,不会亡于细菌,却会亡于粮食。
“所长,您说的振聋发聩。”
“这句马马虎虎,我真正得意的是这句,代餐饼就是猪饲料,猪能为那个活,人不能。省委不会喜欢这句的,给太多人看了,就叫煽动。”
“您还和以前一样愤慨。”
“馋极必反。对了,你说那个肉汤馆,究竟什么意思?怎么个背景能在南京干这个?我碰头会听刘副省长说,他的秘书都被挡了驾。”
“我观察过两天两夜,为的就是您来能高兴一些个,里面倒是烟火撩人,外面不见有人进去呀。别说别人了,七号楼那个我们都叫他大刘的混子,就是以前天天两口子打架的刘远的儿子,和我熟悉,他真进去了,他说都是墙,有一面墙上挂着熊猫皮。”
“他小子胡咧咧呢吧。”
“就给我一人说了,他当时胆儿颤,夺门就跑出来了。”
“故意吓唬人也不好说吧,吃熊猫,这要是给监察那帮人知道,还不推土机推了它。”
“可是好像吧,监察方面从来没过问过。还有一个怪事,幸福路之外,很少有人提起这件事,就像,压根没有这家馆子一样。”
袁华在吃上头看的很淡,他在农校的时候就是力主发展代餐饼的那一派。他并不十分认同猪饲料的说法,毕竟研究所的水平一直在提高,他以前在食品工业打拼过,对味道改善部分很有信心,只是他的导师,也就是张所长,力量太大了,他寻求不到及时的帮助。他心里也明白,人对美食的欲望和他对实现抱负的欲望一样,甚至还要强烈许多。
“所长,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他们也是个研究部门,那些味道,是不是故意放出来的,兴许他们有能人,把味道问题先一步解决了?省委不动他们,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了解。”
“道理是有的,但省委不至于神经兮兮的瞒着我呀,有这样一个机构,还是在南京,文件起码也能下到刘副省长那吧。你多虑了吧。我其实很想问一问,但又和他没什么私交,我走的时候,他还在青海任职呢。”
一定得进去看看。
3
这几天研究所推出了一款纯蛋白加纤维素的代餐饼,可可味道的,一时间脱销了。也是从此开始,代餐饼开始了纯付费时代。这是张所长计划的一部分,他提交的报告被国务院批的几乎一无是处,唯独这条“恢复食品有偿购买,刺激无业人员投入生产”的建议被采纳了,可可味这一招倒是从美国学来的,可惜对付中国舌头没有这么简单,日本就搞过麻婆豆腐味道的大蛋白颗粒,但味道极其的难吃,被日本媒体翻过来倒过去骂了三四天。袁华是考虑仅仅将甜味和咸味的放到市场,怕一时间民众的嘴养刁了,不好收场。张所长是不会考虑代餐饼的下场的,他曾提过建国之初的公社运动,为了解决粮食问题也有人用麸糠之类的的搞过代餐,也是以失败告终。
“现在跟那时候没什么两样,都是猪饲料。”办公室提的最多的就是这两句话,不只袁华,蛮多科研人员还是挺不愿意听到这句话的。
周末休息,袁华跟张所长打了个招呼就去下面工厂了。现在连工人们也不厌其烦的吃自己生产的可可代餐饼,这样吃法很快就要腻了。他回去就打了报告,将葱油味的也按批投放了,张所长不顾反对的把价格定的很高,这一块饼的钱,在最繁荣的时期能买一冰箱的馒头。袁华一句反对的话也没提,他有时候会打心底厌恶自己的老师,他的老师又是如此的欣赏他。这天,他很颓丧的走在路上,一个家长在呵斥趴在道旁享受肉香味的孩子,他靠近了一些,仔细嗅着,却什么也没闻到。他琢磨起这家汤馆的时候,总有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冒出来,他又不想给人家轰出来,他不过也是个小科员。
他到所里就看到省里的文件了,和浙江一道要大面积恢复农业生产了。补贴很惊人,一百亩种出来,补给十亩地的粮食。这一阵风吹的全世界都飘了。一直以来同样强有力的朝韩政府也在各道开了实验田。张所长会成功的。
“这也是给现代食品学的发展争取时间吗,同志们不要灰心,我们的研究还在继续,等粮食渐渐的开始投放市场,我们的研究就有了新的方向。一是增产,现有袁老的水稻种植经验;二是继续代餐饼更人性化的研究,大有作为,我们还是大有作为的。”不用想也是这两条,袁华也有点放松了,他把一开始管控时冒出的一点小热情又给压了回去。
“新的调令,我,张迎春,已经被任命为江苏省粮食生产前线总指挥,”他顿了一下,满怀深情的看着多年来一直追随他的袁华,袁华也及时配合出踌躇满志的表情,“而原研究所的主任科员,代餐食品科研专家袁华同志,经省委和研究所决定,正式任命为前线主任技术指导,配合前线生产委员会指导生产,袁主任,书记和刘副省长对你期望很高,以后你我要更紧密的配合了。”袁华没想到所长会这样破格的提自己,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他需要权力,毕竟他才三十四岁,从科员到科长他只用两年,以后不定有什么更破格的事出来。可在这个位置他必须更全力的支持张所长的工作,他反应了十几秒,看着周围同事们都盯着自己,他连说了几声没想到,谢谢组织就遮掩过去了。
4
按照袁华的思路,人类要向前发展,必须把身上的动物性尽量丢弃。食欲、性欲甚至无所谓的感情都是不必要的。到了发展减速或者出问题的时候,生存下去就有希望。如今这次危机可以通过政府力量解决,要是再遭遇一次冰川时代呢?粮食是大自然给的,要是哪天真的不愿意再给呢。
“想什么呢,袁大主任,才来第一天就开始为工作发愁啦。”
“没有,没什么操心的。庄稼还真长起来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了,只要中央政府还在,什么奇迹都能发生。”
“可不是,说到底我们宪法还是为大多数人考虑的。美国就不行,各自为营啊,现在联邦政府控制力都出不了白宫,还说要搬到中部去,屁用没有。要不然回归这事能这么顺利吗。”
“徐州街景真是不同凡响啊,可惜田地里的杨树留不住了。”
“有一个好处,土地肥力恢复的非常好”,张迎春的态度突然暧昧起来,“唉,听说了吗,徐州马路那儿,也有一家汤馆,徐州我铁路上的朋友跟我说的,跟咱们那一个样,他以前总抓徐州办事处的,多肥呀,硬是门都进不去。”
“是不是不敢让公务人员进去呐,这对内保密做的太好了吧。”
“压根不是你想的那样,再保密的机构,省委不知道军队大院还不知道吗?你看常将军,以前多胖的人,现在走到幸福路也是两眼冒绿光。怎么着,去看看?”
“您去,不合适吧,曹书记他们几十号人还盯着您呢。”
“走走走,盯我?自己不知道馋什么样呢。”
徐州绿化工程是20年代就成了规模的,人口大减少之后,又经过十来年的侍弄,颇具花园城市的风范。改良后的杨树没有恼人的杨棉,一排排站着比法桐要来的清爽,从邳州引过来的银杏树也随处可见。大马路以前是有名的美食街,现在连处店铺都没有了。离老远就看见那汤馆了,一个样,肉汤馆,提前预订,按桌定席,门面也一样,店面简洁,大推拉玻璃门,里面也是七拐八拐的,不过南京的是青砖,这里是红砖。
“您好,请问您几位。”
这一下把两人问的心里直发毛,都愣住了。
“您好?”
“哦,您好,额,不需要预订吗?”
“哈,我们认识您,您是大名鼎鼎的总指挥吗,感谢您为全国人民所做的一切,请问您几位?”
5
前粮生产总指挥,不过享受的正市级待遇,改变中国力量还是小了点,这点他俩都门清。可这么莫名其妙就进来了,还受到店长厨师长服务人员的隆重招待可就更过了。张迎春不过是在中央给的政策里选了一条比较容易走的路,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面子,在南京怎么不邀请呢。
“张指挥,里面请。”
抬头一张熊猫皮!袁华心知不妙,反常即为妖啊。他一把扯住这位云里雾里没转清的张指挥,“所长,您忘了,我们是出来遛弯的,一块钱都没带。”情急,他马上就想出更好的点子了,可惜被打断了。
“袁主任,别这么说,在这里没有用钱吃饭的,我们专为朋友免费提供美酒佳肴。”
“你脾气这么大的吗?敢打断我说话!所长,这张皮您看见了,这要是传出去,您的清誉可怎么得了啊。”
张迎春若有所悟,但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看到包厢里摆上了一瓶蓝彩的青花瓷,不可多得的汾酒极品,他也是在苏大校长任上喝过一口。“你们是什么人,想找死吗?”
“张所长,您回头往外看。”
见鬼了,在里面看门也是和在门外看里面一模一样,提前预约,按桌定席,那深不可测的一面面墙壁,大事不好。
“您不要惊慌,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一点小障眼法而已,安全我们是保证的。想必您在南京也见过我们的分店,为了保密,不方便请本地的客人呢,可巧您就来了。全国只有三家,另一家在广府。”这店长妖里妖气的,有点泰国人妖的感觉,袁华已经是冷汗直流了。
“我们必须得走,你们算什么东西,张所长是总理案头的重要人物,你们多大的本钱。”
“哎育,那怎么说呢,来都来了,妥妥给您送回去就是了。今天没有熊猫肉,倒是蒸了一笼非洲的曼巴蛇,炖了一大锅穿山甲,不喝酒的话,十分钟就吃完了。您要是这么就走出去的话,我怕您打开门,还是和这里一样。”
“你们怎么敢?”
“张指挥,您多虑了,这都是我们国外的基地圈养的,野生的还是有寄生虫,也不好给您二位品尝。”
袁华感觉脑子里的血都快把毛细血管撑爆了,他默背了一段《心经》,脚不自觉的跟着张迎春走了进去。桌子也不是凡木,指甲碰上去,声音脆亮。仿汝窑的莲花碗,雍朝的素瓷杯,这都是张迎春最喜欢的几款。
“老板,你们是哪家企业?四十大道吗?”
“我们是私人创业,专做餐饮的。传菜吧。”
久经场面的张迎春心里也很苦,这怕是上贼船了。真要是让监察的找上门,代餐饼都吃不饱了。菜已经开始上桌了,四个冷盘,很精致。蜂蜜荸荠,鲍汁木耳,醋香芹,三文鱼。他俩谁都没敢动筷子,袁华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张迎春想到了多年没见的儿子,想到当年办储备时总理对他的嘉奖,想到自己可能会落魄到和前任落马的季市长一样下场,他又一次被欲望打败了。店长打开了那瓶酒,酒香是喷出来的,张迎春脑子一白心一横,心里仅留的一点理智就是等人家倒好酒把酒杯端过来再喝。袁华的心经背不下去了,只巴望着这老滑头不要轻易许诺任何东西,他是决意不吃任何东西的,他这么年轻,一旦被纪委约谈,没事也有三分风雨了。
酒倒了两杯,袁华决绝的盯着张迎春,眼看着他眯着眼流着汗,这些都是假模假式,必须抵抗住啊,他还在揪心,眼看着张一抬手一仰脖子把酒灌了进去。
“一杯穿肠过,任尔生杀或予夺。真好酒呀。”
“我看总指挥才是真名士!来,小女子再给指挥斟上,为咱的太平盛世干一杯。”
他们似乎对袁华没什么兴趣,店长立侍在总指挥旁边频频劝酒。话也越说越多,筷子也动的欢起来。葱烧鳝段,爆炒肚丝,鱼泡锅巴,干炒空心菜,这在管制前夕,可是国宴上常见的菜式。蒸曼巴蛇和穿山甲汤也端上来了。“蒸蛇这道菜,那是上世纪学生上山下乡时代发明的,蛇肉清煮沾酱油,也是馋急了才想出来的办法。我们这时候,又比那时候好多少呢,那时候是刚刚建国,百废待兴,现在物质是极大繁荣,倒是不用挨饿了,不到你们这来,想吃这样的席面,且得等好久。”
“有总指挥在,咱们江苏肯定指日可待。”
“这你说对了,江苏有这几块地。。。”
“所长,我们该走了。”
长长的沉默。“小袁,吃一筷子。”
这是在拉袁华下水了,直接反驳一个酒精过量的人是不理智的,袁华动作很利落的夹了一筷子空心菜。“所长,你知道我在这上头一直很寡淡的。”
接下来就是离开了,这仍是很重头的戏,即使是喝醉了的张迎春也瞪大两个眼睛,生怕错过任何细节,看到门的时候,里面的人还在忙碌,镜像问题一开始就被袁华排除了,如果是屏幕的话这效果也太棒了。快要到门口的时候,那店长一招手把他们带进门旁一个胡同,拐角就是就是往下的楼梯。“是我们的私人停车场,地底下好拉电桩。老吴,开到花园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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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吴师傅,你们这样把我带进花园饭店,恐怕也不十分稳妥吧。”
“不知道。”
“袁华,那门?”
“不知道,”袁华对这个赏识自己提拔自己的老头厌恶到极点,稍微克制一了下,“也许是投影。”
“我知道,我犯了大错。我让你吃那口菜不是有意拉你,是我内心知道,我下次还会来,这比香烟的瘾可大多了。”
“别担心这个”,袁华认真的转向他,“如果不是我错的离谱,明天下午这个正在开车的老混蛋就会来接我们,要么就过几天,他们的节奏摸一两次就清楚了。”
“这到底是图我什么呢。”
“谁知道呢,也许单单是享受控制的快乐。”
“回南京呢?”
“代餐饼一代如果靠着代餐饼长大,换代完成,不用太久,到22世纪,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你开了恢复种地的口子,中国人就会始终被这些吃的喝的控制。”
“我,我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当年苏大的时候,你竭力打压胡博士,你说他反党反人民,把他派医学系去讲食品卫生,可你不知道,整个苏大还有科院有多少同学支持他,这是伟业,这是改造人类进化进程的伟业。”
“袁华,胡谋是党内公认的邪教头子,这你不是不知道。是,粮食可以不吃,肉可以不吃,代餐饼生产可以由计划控制,那人口要是再膨胀呢?人民不劳动都闲着,那时候才是灾难,你懂吗?”
车子是直接开进停车场电梯口的。门禁居然自动打开,两个人同时停止了谈话。
“从这上去。”
电梯直达房间,是暗门,在床头投影幕布的下面。
“袁华,孩子,你不能因为路线问题而恨我,我真后悔让老胡去带你们这班学生,孩子,那些理论从哪里来的我知道啊,当年美国庞氏再造神骗人的把戏里就有这个,胡谋连那种集会都参加过,你是最聪明的,我一有机会就向刘副省长提起你,你会因为一个邪教分子恨我吗?”
“你这话,语无伦次的。。”
“我这几年在美国什么成绩也没做出来,回国了也很难再作出什么了不得的贡献了,把你留给党是我成绩单最后一笔了,87年大储备的时候,没有你我根本不会在几个省拔尖儿。你说的那理想我也想过,但现在十个亿人口,一半都是极繁荣时代过来的老人了,实话告诉你,高规格的养老中心,依然在供应大米和腌白菜。”
袁华还是感动的,他在学校里其实成绩中等,几篇文章写的很有思路,张迎春把他从社保班提到农林班,给他全额奖学金。生活上的照顾也远远多于张迎春的儿子,张不喜欢他儿子,也不喜欢他妻子。
“我倒不是把那当个理想,我只是觉得胡博士预言还挺准的。”
“白扯,我们上学的时候就预见到这一天了。当时我还上书总理,花大力气宣传农业,树立农民典型,网络上电视上洗脑似的轮播农业相关,奖励种植养殖,把他们捧到文艺改革前那些戏子的地位上去,现在想想,还挺幼稚。”
“另外一个,开这汤馆的,要是胡博士那一派的呢。”
……
大事真的不好了,两个人心都开始慌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着所有记忆中的细节。最想不通的就是那扇门,还有熊猫皮,没有头的熊猫皮。通宵以后就是天明了,上午睡了一上午,下午农业局的局长过来送了养鸭场交付的合同,他张迎春心不在焉的说了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指令,局长听的一头雾水就走了。
“袁华,陷进去就是反党。现在承认,最多也就是。。”
“那熊猫皮你怎么解释,那女的要说碗里是熊猫肉呢?”
“不能去了,今晚去了真有熊猫肉可就。。”
那暗门打开了,又是那个一脸横肉的司机。“到了。”
“什么?”
“下去就到了。”
他两个不自觉的跟了进去,电梯门一打开,一眼就看到那店面了,“张总指挥,欢迎光临。”
“这一定是在梦里。”
“本来嘛,人生如梦,张总指挥,袁主任,来都来了,还不进来坐会,今天可掏弄到好东西了。”
“熊..熊猫?”
“熊猫肉酸,我们早就不做了。”
“还是请你们放过我吧,我得回去了,晚上要接你们市委的电话。”
“您说曹书记啊,他老人家今天去了南京,幸福路。里面有电话,您去问问?别拒绝了张总指挥,这要在管制前,还不就是顿家常饭,管制总会过去的。”
这次不是出于诱惑,而是极度的害怕让他们不自觉跟了上去,22世纪前夕的科学世界出这样的鬼事,多大的胆也不够吓的。
6
“张总指挥,今天的剑南春您瞧瞧啊,水滴瓶,这可是75年酿的。今天主菜是我们特色的粉蒸福肉,新鲜的热乎着呐,配菜今天薄一点,弄头蒜弄点青芥菜解解腻,您说呢。”
“什么福肉。”
“福肉就是有福的肉呗。”
青盐拌蒜,芥菜皮蛋,小炒肉还有面拖小黄鱼。这次袁华也把筷子下下去了,大有视死如归的感觉。这一下勾起了他的馋虫,张迎春见他这样,也横下了心。福肉上来了,他率先夹了一块,吃完也不说话,两个人也不交流也不碰杯,只顾一杯接一杯的倒。
“味道怎么样。”
“味同嚼蜡。”说是这么说,两人还是被这脂香四溢的粉蒸肉折服了,一口酒就把所有的肉全吃光了。
“这是还在娘胎里就被拿出来的小福猪,趁还活着的功夫拿无盐的温香料水整日的泡,随用随拿,猪肉拿粉做不腻,猪头煮汤喝,煮出来就是奶白色,别提多鲜了,去端一碗来。”
果然极品,没想到用猪肉能煮出这样好的汤,喝下去还有煮化的碎肉,细细嚼上几口,余味无穷。“再拿瓶酒吧,你坐。”
“怎么称呼?”
“小女子阿雅。”
“认识胡谋吗。”
“小女子只认识张总指挥和袁主任,并没有说谎。”
“你爹妈你也不认识吗?”
“哈,张总指挥就是我的父,袁大主任就是我的母。”
“在哪上的学?”
“在土地里。”
“告诉你,我吗,也是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对感情对得失,没什么感觉。全部的好奇心给了生命,生也疑虑,死也憧憬,来,给一枪算了,别吓着自己。”
“哎哟,袁主任怎么说的这么吓人。这里是吃福肉的,是享福的,死了可找不到这好地方享福。来我给您倒上。”
“哎哎,小雅,我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你给我一句让我安心的话,我在这享福到死算了。”
“张总指挥,管制年代,我这里就是龙门禁地,粮食时代,我们这里就是本小利薄的小汤馆,这还不是看您吗?”
约莫过了十分钟,阿雅把一言不发的两人带进昨天那个通道,上电梯,进了宾馆。张迎春洗了把脸,电话打进市委办公室。
“张指挥,曹书记要到南京开几天党务会,人下午就走了,我给您去过电话,前粮的秘书室接的。”
“会不会是曹的人?”
“这些不重要了,昨天下车的时候,满满停的都是车,今天再去,怎么就。。这是人的力量可以做到的吗?我们他妈的不会就是在梦里吧。”
“牙缝里还他妈有肉丝儿呢。”两个人也是悲极生乐了,说到这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曹去南京,幸福路,会不会也去了这地方。如果是还乐观点,如果不是,我们昨天的事极有可能会败露。老师,无论如何,这次的粮食大生产,江苏一定不能给其他省超了,只要主席和总理满意,我们就一定有机会。”
7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张迎春和袁华分别到沛县和铜山沿微山湖地带亲自布置任务。袁华说服几个已经没几天活头的老农民从棋牌室里拉出来,放炮挂红,把一万枚受精鸭蛋交到他们手上,舆论造的十足。张迎春带着几个专家杂交出来的眉公鱼良种一次性全投进湖里,这个见效快,今年秋天就能开放捕捞。曹书记回徐州,带来了省委最新的指示:放猪还农,每一头都标记好,前粮指挥所要跟踪到底。正式文件会在周一公示全国,袁华不得不跑回徐州巨仓统计母猪数量,清点完仓库,他又急匆匆的跑到光伏厂,马上着手准备夏收电力的供应。回到宾馆,两个人袜子都粘了。
“这才知道,人能吃代餐饼,猪可不好这口。”
“袁华,我想吃福肉汤。”
“我从那天晚上就开始想了。”
“这暗门是怎么开的?只能从里面开?”
“怎么这么想呢,我晚上想的睡不着觉,也不至于是下药了,就想吃那个味道。”
“等吧。没想到你也着道了。”
“以前读佛经,就觉得佛祖太伟大了,他就是尽力祛除他本人所有的欲望,才对自己,对其他人有了科学的认识。玄奘和鉴真何以为了佛学而连命都抛诸脑后,就是因为他们懂,懂得佛祖,也懂得自己。我本来以为我战胜了欲望,至少我有可能,有可能懂得佛祖,没想到给一碗粉蒸肉破了大戒。”
“我一直反对你读这些东西,毕竟被历史局限住的,总有不适宜的地方。”
“也总有超出历史的部分。总之我们就是弱者就对了,和吸毒的那些一样。”
“你说佛改造人的动物性,可真理就是我们就是动物,就是进化成外星人他也是动物,你能戒得了贪嗔痴,可还是要跨生死界,你说物种延续下去才是赢家,那我们赢得过宇宙吗?我一生敬仰毛主席,敬的就是他人定胜天的霸气,可他最后斗私输成什么样了?袁华,佛学究竟是弃世的哲学,玄奘一代活佛,他求来的真经也没能使盛唐千秋万代,我们比他更是渺小,我们能做的,就是执行好那些比我们更高瞻远瞩的人给的任务。我自知除了汤馆这一条,官身也不是太干净,我还有一次输给欲望,就是大储备的时候把你的功劳压了几条,我内疚了很久,我那时急于争取到使馆去任职的机会,结果也是无功而返。”
“你阅历是厚,我说不过你。可你总是语无伦次的。”
“我急啊,我没你那么冷静的头脑。”
门打开了,刚巧进来一个电话,两个人心猛地一提。“曹书记,您好,张指挥一回来洗了个澡就睡了,我这会恐怕。。好,好,一定。”
“老师,曹书记明天9点要在酒店给您碰头。”
怀着期待,他们原路进了汤馆,桌上摆着一瓶金西凤。“今天主菜是葱酱河豚还有红烧鹿尾,哎呀要说这河里的到底比地里的好弄些,四条鱼又大又肥,全是一边大。”
没有福肉,大失所望。袁华坐下就低着头,没有拿筷子的意思。“哟,袁主任,今天是吃代餐吃太饱了吗?要不喝口酒下下。”
张迎春吃的其实也不香,但这时候开口问就真显得被制服了。他也只浅浅倒了几杯酒。
“怎么了呀二位,今天厨子算是用心了,我们都馋的不行呢。”
“那你吃。”
“袁主任脾气一直不好。那我把菜撤下去?”
“算了,我们走吧,我明天还要早起。”
他俩起身自己就摸路走回去了。“还不如问问呢,反正我们的表现,估计也在预料之中。”
第二天一早,曹书记和一众负责人在会议室召开了预备夏收的碰头会。
“直接进仓,把陈粮拿出来一部分,高额奖励种地的学生还有研究员。产量如果还可以,那新粮就得拿出一半来给到河南做种子,补偿是,福建给我们七十吨的稻种已经起运了,种麦又种稻,还是徐州好呀。另外,养殖场还是要先集中起来,母猪成熟了可以再分散,母鸭子够称了再分散,高邮之前投了几十万鸭蛋,给吃的还剩五分之一,从市委到村委,挨个处理的,无差别处分。”
“警察和民兵要利用起来,敢偷就是盗用国家战备物资,抓了直接押南京去。”
“没错,张指挥,袁主任,武汉宜昌那边,据说有人把国有的网箱给盗了,为数不少,一池子河豚一条没剩。”
“有这样的事?我们连网箱都没预备。”
“毕竟是个案,也用不着慌张。”
“不慌?青海那边偷猎的现在猖獗的很,百密总有一疏,我看我们公安局应该参与进来了,沿湖设岗哨,偷鱼偷粮都有个预防。”
“武汉也是这么办的。要不然,我们也弄一些网箱,湖这么大,人手也不够啊,沿湖镇派出所能有几个人?”
“什么都比不上派驻渔民啊,老曹。”
“那就先用警力过渡一下。毛局长,你们农校那些乱七八糟的专业也该停一停了,想挣馍馍吃,等危机过去了再说。”
8
徐州市委的班子配合还是挺默契的,农药化肥种子基本自给自足,喂鱼的草料也没用袁华操心。袁华把几百亩地按片全抽了样,全是好粮食,张迎春迅速把样品寄往南京,没几天,国务院的嘉奖就下来了。按照这个节奏,两年就能把粮食种满整个平原。问题也是存在的,大面积的毁林造地,不说原有的小生态遭到破坏,这国内国际的舆论压力也是够大的,刘副省长灰头土脸的从山东买了一批树苗,捡要紧的地方草草种上了。没有劳动力,还得借调徐州新进的解放军去干这活,张迎春过意不去,专门又送了十头母猪才作罢。不过至此,中国历史最聪明的一个群体开始活跃在平原上了,就是那些一向取巧的投机商人,他们时而结合,时而分散,积极的参与起农业生产上来,这是个好消息,他们得点好处不重要,重要的是许许多多指挥所考虑不到的小方面他们全给弥补上了,又出资源又出力,是没有争议的时代先锋,职业农民又成了香饽饽了,舆论里也称他们是农民英雄。
“下一步就是增产,大米是不用愁的,小麦和大豆这些基本的必须我们来掌握,主要求量,味道啊口感拉这种事情根本不用考虑。教育局毛局长那边,今年可以出一百个学生,我们按悲观的思路想,愿意呆徐州种地的,有二十个就不错,这样可以把丰沛两地的人员就补的差不多了。曹书记,雨水一停,联合收割机可就得就位了。”
“都是60年代的,已经去修了,几百亩是绰绰有余。”
“另外一个,组织收粮大队的事,少不了人力。”
“老师,广告可以用伙食来吸引。七天不重样,只有两天吃代餐饼,一个县有个一二百人就够了,也吃不了多少。”
“不行,第一次就开这么大口子,我们市委很难办的,这得请示。”
“老曹兄弟,这吃代餐饼,干活没劲啊。也别这么急,拿这个方案请示,隔一天管一顿饭,另外一天少干点活,合同上写写清楚就完了。”
“可以,猪我是不会杀的,粮食可以。”
“鸭子配点,蔬菜大棚估计也能拿出点东西,秋收时就好了。”
“老张,你也别弄得自己过劳了,这几天眼窝都陷下去了。”
能不瘦吗,代餐饼都是一口一口硬咽下去的,袁华本来就瘦,倒还看不出来。他们散会就回到宾馆,把电话切到留言,然后一言不发的等暗门开开。也就半小时的功夫,那司机来了,他俩跟着下去。店长笑嘻嘻的,准备介绍今天的菜式,袁华瞟了一眼张,开口就问,“福肉,那天那个福肉还有吗?”
“这,您二位好的是这口啊。张指挥,现在国家管控这活猪跟管控杀人犯似的,哪去找啊,这不,海鲜管的稍微松了一点,我们才倒腾了点龙虾什么的。”
这真是要了命了,活猪管控还是他俩在负责,这一步可不能滑倒了。
“没有就没有吧,酒我们不喝了,累了,先回去了。”
“唉唉唉,袁主任,您看看您,老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人家怎么跟你沟通呀,哎呀我就实话说了吧,后厨,还真是有一块存货,我自己也不太会弄啊,厨师刚关火就回家了。”
“我去做,你跟我进来。”张迎春很兴奋,自己坐到桌上抿了几口桌上的五粮液,笑嘻嘻的跟服务员聊天。“你们怎么搬到这来的?”
“搬,我们从来没搬地方啊?您第一次来不也是这样子吗?”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袁华走到后厨,灯光很昏暗,他倒是有日子没进过厨房了,一进来恍若隔世,脑子甚至一阵木麻,想第一次接触ASMR一样。
“肉呢?”
“我找找,袁主任这种禁欲系的男同志现在可不多见了,我也算有姿色吧,看您,一次两次的伤我的心。”
“哦,我是同性恋,对女的没意思。”
“啊?难道说?”
“随你怎么想,我本来想说我念佛的,可惜吃了肉。”
袁华的佛字刚落音,阿雅猛地从橱柜里抽出一个盆,然后笑着看向他。他先是脑子里传嗡的一声,过电一样,恢复神志后首先想到了妈妈。他只有在真正恐惧的时候,恐惧到绝望的时候才会很强烈的怀念那个与他相处不过5年的妈妈。
那盆里是一个婴儿的下半身。
“你怎么了,袁主任。”
他此刻懒的说话,他断断续续的哭了出来,他想找一个怀抱,但断然不会是眼前的这个妖魔。
“这福肉腌的时间有点长了,就煮成汤吧,袁华,你过来。”
这怎么像是妈妈在喊叫自己,袁华脚不自觉的就跟了上去,他看着那女人把那身体洗淘干净,切成大块。他此刻真真的看到是妈妈在家里的小厨房里,准备把他下锅。张迎春也走进来了,他竟然滑稽的想到了cannibal这个单字,然后徐徐的从嘴里说出来一句,“我要杀了你。”
“华华,华华快过来,帮妈妈把肉扔进锅里。看你,又不乖了,怎么又把裤子尿湿了。”
袁华机械的走过去,把肉一股脑全扔进锅里,锅里原本就是有那白汤的,一下子溅到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反应。
张迎春艰难的想挪动脚步,可是像被死死地拽住了。“袁华,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他不是你妈,你妈现在在尼泊尔活的好好的,你不是还要去看她吗?袁华!哎呀!”
袁华反应过来,就像多年以前的回忆一样,眼前这个正在切香菜的女人和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他头一疼就睡过去了。张迎春也经历了刚刚那一幕,他也想睡过去,可惜不能,他就牢牢的站在那动不了。
9
医院里,袁华睁开眼就看到刘副省长和张迎春还有徐州市委的一大帮子,他刚想打招呼,刘副省长阻止了他,“小袁,我已经严肃批评你们所长了,把你累成这样,他起码得有个党内处分。夏收眼看就开始了,书记严令你不许再插手了,歇过去这个夏天,再安排你工作的事,啊?”
“袁华,听话吧,先在这躺几天,你回南京去,夏收这边我会去操心。”
“老师,你也得注意,把任务派下去吧。”
袁华回了南京,张总指挥带着报社的人,拍下了刘副省长割下的第一镰麦子,随后表彰了几个学生还有种植户,把国家主席亲笔题词的工农万岁的锦旗交到曹书记手上。此后,赶在雨天来临之前,全部的麦子算是入了仓。曹书记特地杀了一头猪,做了几锅馒头,开个庆祝会,大家都馋急了,张迎春没去,他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回南京了,他回去的时候看到了袁华的一封信,人已经走了。
“张老师,学生思母心切,已经动身去尼泊尔了,安顿好之后,会电话和您联系。”
尼泊尔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是他们俩以前开玩笑的一句话。张迎春知道,可能再也见不到袁华了,他很失落,人也变得不爱说话了。第二轮种植开始之后,他又动身去了徐州,还是住在花园饭店的那间房里,只是再也没有听说过肉汤馆这三个字,也没有人来找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