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微光,花落为谁殇

南方的雨,来得恰好。前些时日,还是骄阳似火。没想到,刚炎炎数日,这便迎来一阵清凉。早过了“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暖春,却是“梅子金黄杏子肥”的盛夏。还好,这南方的气候,冷暖凉薄,自在人心,不愠不火,一切都极为适宜。要不,清凉一夏的感觉怎么会有呢?

诚然,夏天是个爱哭的姑娘,站在莺歌燕舞的花季,不易发现她的盈盈粉泪。夏至未至,风起云涌,黑云压城,暴雨先至,天上地下,暗沉沉的,像是人间地狱。长风拂面,风里夹杂着水汽,池中的鱼儿跟着上蹿下跳,那是大雨的前奏哇。霎时,电光火石,一道迸发,声如裂帛,耳膜似乎要震破。暴雨瓢泼来下,或倾盆如注,或滂沱成河,天地之间,川泽如注,不辨牛马,湿哒哒的一片。

望江南,思绵延,下雨天,心微凉,些许多愁善感的情愫,化作那凄风苦雨。闲看花开,静待静落,云雨氲氤,冷暖自知。一川烟草,满城飞絮,乱花迷眼,丝丝入扣,飘泊一生孤旅,略带几丝诗意,唤作梅雨之约,在“水光潋滟”和“山色空蒙”之间思意无穷。望烟雨红尘路,看世间山水色,在“巴山夜雨”和“夜渡舟横”之间有感而发,不觉思潮跌宕。

不时,隐约听闻风在咆哮,抑或是雨的悲鸣。可是,这种呜笃喧响,仿佛回到那寒冷的冬季。千百年来,这种咆哮,摧毁了多少朱楼翠阁?这种悲鸣,唱衰了多少兴亡祸福?可是,历史纷争与时代呼声,全然在这样的凄怆的怒吼中完结,最终都化作一场声势浩大的雨。总有一种情怀,会在雨季肆意蔓延。烟斜雾横,山长水阔,那“飞花似梦”的图画,可曾产生“细雨如愁”的意境?那“风吹雨打”的夜阑,可曾勾起“金戈铁马”的故梦?

在这多雨的江南,看那风来雨去的场景,不时会浮想联翩,让人思接千载。在那巴山夜雨的异地,可曾盼得久别重逢的归期?在那蒙蒙细雨的江南,可曾忆起胭脂水粉的海棠?只是,突兀惊雷乍起,万丝齐下,霁月光风,碧瓦飞甍,尽皆处在水天相接的世界。看那遥不可及的地方,“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雨景瞬时凸显,那是白茫茫的一片海啊,避风港里,必有“夜渡无人舟自横”的画面。而那风飞缱绻的落花,可曾懂得流水的去意?

风雨不歇,飞絮满天,循天遁地,暗淡无光,那淅沥含情的视觉,总给人无数的遐想。它是夏天的雨啊!竟然这般泼洒,那雨,在无底的夜晚,敲打着我的窗,煽动我的心房,惊扰我的睡意,唤起我的内心世界,踏过生命的花季,迎来岁月的雨季。那花,在那婆娑的树冠缀满一树雪白的花蕊,在幽远的山脊,在高冷的树梢,在马路两旁,寂静无声地绽放,默默不语地飘落,缥缈参差,香魂凋零,格外入眼。

只是一夜的风弄和雨袭,那一地的香冷的花瓣,零落成泥,染指香尘,又让人想起前尘往事。那是林妹妹的心思吗?花谢花开飞满天,红销香残有谁怜?此刻,一首凄凄婉婉的《葬花吟》,寄予乱世佳人最真实的情感表达。也许,她也知道,那些纷飞曼舞的花事,终究还是得入土为安,为此,她也情难自已,随之香消玉殒。

置身世外,一蓑烟雨,半城烟沙。江南的季节,变化无常。看那雾蒙蒙的天,愁云惨淡的颜色,何曾有过一丝笑容?看那淅沥沥的雨,不分昼夜,冥冥之中,给人一种伤心欲绝的痛楚。再看那一地无言的落花,那是花季的语言。可是,在这悲壮的雨季,那些飘零散落的花瓣,那细雨微光的图画,据说是我前世未了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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