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般特别不愿意和什么人谈钱。
一方面,这有装高雅的成分在里面;而另一方面,赤裸裸的谈钱,未免过于亲热,我很不乐意让对方把我当作爱财如命的人。并且我对文艺女青年的理解,应该是视金钱为粪土。
但给这篇文章起题目的时候,我还是妥协了。
直接点吧,面对现实吧,无论你多么想装清高,想极力撇清自己内心与钱的亲昵感,钱这种东西我相信没有人不爱。
除非你傻。
最初接触到钱,应该追溯到四五岁的年纪。那个年代,酱油、醋、盐、糖,都是散装,临近午饭,妈妈会递过来一个玻璃瓶子和两毛钱:去,打一瓶酱油!跑到离家最近的小卖部,踮起脚尖,看着小商贩熟练的把一个漏斗插进玻璃瓶里,掀开大缸,用长柄的小舀打上一舀,酱油顺着漏斗流进瓶子,刚刚好一瓶。
上了学,妈妈总会在我手心放上两毛五毛。课间时分,挤进学校人头攒动的售货窗口,买一根冰棍、一袋话梅、一包干脆面之类的解馋。没花完的硬币,就塞进存钱罐。
我有好几个存钱罐——一个小房子、一只小狗、一个小天使、一只海豚、一个姥爷亲手做的很精致的木头盒子,还有一个电动的,每存进去一枚硬币,上面的两个小娃娃都会拉着手装一圈,然后亲个嘴。
曾经一度,不知道什么砖家提出的育儿建议,孩子的零用钱应该让他们做家务自己挣,这样才是正面教育,让孩子从小就明白,任何东西都要靠自己的劳动来换取。
我家也响应号召,制定出一套详尽的打工标准:洗一只碗两毛、刷一次锅三毛、扫地五毛、拖地五毛、洗袜子五毛……这样的劳动方案漏洞很大,以至于在我没钱,又实在没什么活可干的时候,我会强制性扒掉我爸妈刚刚换上的干净袜子。所以没过多久,这个热气腾腾的敛财方式就宣告流产。
人生中第一次掌握堪称巨额财富的时候,是外地读大学。每学期伊始,爸妈都会一次性给够我半年的生活费。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瞬间从每天眼巴巴问家长要个一块两块买零食的穷人,摇身一变,拥有了一两千块的写有自己名字的存折,简直是质的飞跃。
那种雀跃,无与伦比。
我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锅巴一次来一斤,冰棍一次来三支,吃完饭再加个餐,睡觉前还泡包面。
钱多有时候也有弊端,这是在我大学第一学期,吹气球似的胖了十几斤的时候,我就恍惚明白了。
就在现在,和同学聊起来,也丝毫不掩饰对当今年轻孩子们早早表现出对金钱的那种盲目崇拜和狂热追求的鄙夷。我们十几二十岁情窦初开,哪管过什么对方的财力,看着顺眼,宠爱有加就完了,一起啃馒头吃泡面都是一脸娇羞满心幸福感。白雪公主爱上青蛙屌丝的情况比比皆是,谁也没觉得不对。反而提钱就是一种对爱情和忠诚的亵渎和侮辱。
一个老朋友说:大学谈恋爱,男朋友家是农村的,很偏远很穷,第一次和男朋友回家,颠簸泥泞的山路,低矮破败的小平房,让她这个从小在城市长大生活优渥的人,有点难以置信。临走前反复叮嘱男朋友,家里的这种情况,千万不能告诉她的父母,否则他们一定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下嫁。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完美诠释。
现在的孩子们,对金钱的态度,不赘述,你明白。
结婚生子后,很快打破我对金钱清高的认知态度。
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什么时候都适用,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便宜的一定是不好的。人家不傻。
孩子的衣服一定要买手感柔软舒适透气纯棉的,最好是大牌子。奶粉一定是进口的。玩具一定是经过各种认证符合各项安全标准的。
简单的说,就是孩子的所有东西,都不能有丁点马虎,一定要贵!
这不仅是对孩子的负责,还包含一些家族的荣誉感。一群婆婆妈妈聚在一起,免不了谈论孩子的吃喝拉撒,别家宝宝一件爬行服四五百,一罐奶粉要空运,一小瓶十几克的溶豆八九十还要美国代购。你家宝宝穿二十块的小背心,吃简装国产奶粉,零食是妈妈蒸的馒头……这视觉和感官的冲击力,即使别人没有太在意,你也分分钟在头脑里把你我他瞬间分为三六九等。
其实烧钱的还在后面,小到一片尿不湿,大到手推车、玩具汽车,更有妈妈比着给孩子报早教,一周一节课,一年万八千,我不止一次听到不同的妈妈用略惊叫的声音说:你怎么没给孩子报早教呢?要报要报的!仿佛不报早教班就是摧残祖国未来的花朵一样大逆不道。
岔开一下话题,不是我舍不得给孩子花这份钱,我是真觉得早教没什么卵用,从不到一岁就开始,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我参加过一些早教机构为了吸引人而安排的试听课,一群家长,抱着孩子,跟着老师,做各种小运动小游戏,一节课结束,孩子没咋地,家长累够呛。而且一周也就一小时的课,上与不上,又能怎样?还美其名曰:开发智力,增强体能,为更好的融入幼儿园打下坚实基础……别整这么些没用的了。我女儿一天早教没上过,入园不哭闹,讲文明懂礼貌,各方面能力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这些东西和早教没有关联,反而和家庭的教育与熏陶才密不可分。当然,如果你有的是钱,就是想让孩子去早教中心玩,我还是举手赞成的,毕竟那里的孩子多,能让孩子更高兴更开心,这也足够。
言归正传,孩子上幼儿园,不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也要吃好玩好吧,这笔学费绝对不能省。贵的幼儿园,自然老师素质高,孩子饮食好。简单的说,一个月三万的幼儿园和一个月三百的幼儿园,先不对比别的,吃的一定不一样。
孩子长身体,吃的要好,但是精神层面也不能马虎。别人朋友圈都是晒带着孩子巴厘岛、英法美,你就会去个街心人民公园,要不就五块钱一张票的动物园,喂喂小猴子,看看草泥马?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觉得自己就是后爹后妈太愧对孩子。可是出去玩就是要钱,孩子增长多少见识和你投入多少资金成正比。
前段时间幼儿园一个妈妈,带着孩子一家三口去了趟马尔代夫,没玩几天就花了四五万。这都是普通工薪阶层一年的薪水了,没点底气你敢尝试吗?
孩子上学,削尖脑袋挤重点学校重点班级,择校费都是不忍触碰的心碎。狠狠心买个学区房,也得一辈子沦为房奴为银行打工。孩子成年,婚房,婚车……罢了,心酸太多,泪目太频,打住。
不得不说,我爱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逻辑论证,生存、生活,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需要钱。有钱我就可以做一切我想要做的事情,没钱就只能饿着肚子喝西北风,何谈享受生活每一天!
你可以讽刺又蔑视,但你心里何尝没有“何以解忧,唯有暴富”的念头?排斥身边一切有钱人,那你就具有仇富的社会问题,是病,得治!
多年以后,我仍会想念那个儿时的午后,跑的满头大汗,买一根两毛钱的奶油冰棍,笑的没了眼睛。
那个下午,风清云淡,那个下午,空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