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妹妹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从镇上走了亲戚回来,雨后的山路还有些泥泞,爱干净的熊猫(三弟)在院子里擦鞋,爸爸在堂屋给妹妹选带走的香肠腊肉,“婷婷,你自己把明天的行李要收拾好哦,这个香肠上面有写白霜不要紧,腊肉拿回去要挂在通风的地方……”
快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聊到了妹妹的老问题—男朋友。“25岁了也该考虑交个男朋友,先交往一下嘛”,妹妹说目前还不想考虑这些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吃糊涂的我随口说了句“遇到不错的也要考虑”,爸爸便趁着我的话继续教导了起来,妹妹越来越不耐烦,爸爸也越说越生气,“我也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这句话彻底惹怒了爸爸,几乎快有十年了吧,第一次见到爸爸拍着桌子向妹妹吼道“你不知道你活着为了什么,那你说说我每天加班加点去干活是为什么,膝盖痛得伸不直还要半夜去赶工是为什么,你妈妈头发白了一半是为什么!”妹妹把头蒙进了被子不再说话。也是熟悉的场景,或许在小学时候,这一张床里,埋有太多说不出来或不敢说的委屈,流出来又咽进肚子里。
第二天早上,需要先走山路去镇上赶第一趟班车,然后去县城里坐8点半的汽车,妹妹早上6点就起床了,下了一夜的雨,早上仍然在滴滴答答,屋外漆黑一片,湿冷得像是阔别已久的冬天。“爸,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妹妹说完就背着厚重的行李包出门了,爸爸在床上没有起来,应了一句“我晓得,路上个人小心点”。外面响起了几声狗叫,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终四周又恢复了沉寂。爸爸起床走到门外站了一会儿,便回里屋睡去了,天渐渐明亮了起来,鸡圈里早已鸣声不断,里屋那头传来爸爸阵阵的咳嗽声,应该是又在抽烟吧。
—奶奶
妹妹走的那天,我去镇上走亲戚,中午吃了饭,去二叔家接奶奶一起回家。二叔住在镇上,奶奶自从做了膝关节手术后,双腿依然不灵便,更别提过年这几天每天都要去走那弯弯曲曲的山路,所以在二叔家住了几天。我和奶奶一前一后地走着,路不好走,但还算平坦,周围都是绿油油的油菜地,含苞待放,也能见到一小簇的野油菜已经开好了花,有蜜蜂在周围旋绕。油菜叶上沾满了雨珠,新鲜的,沁凉的。
“婷婷走了啊?”奶奶问我。“嗯,今天早上六点多走的”“也不知道走的时候,欠不欠(舍不舍),一个人在外边,也不晓得过得好不好……她那天说屋里的鸡汤好喝,昨天要是杀只鸡给她熬完汤再走就好了嘛……”奶奶有些哽咽了,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奶奶,一想到妹妹1米6不到的身高,独自背着大行李包在山里赶路,一个人去到那么陌生的地方,我也禁不住哽咽,眼睛有些湿润。“欠啥子嘛,她说4月份还会回来看你的”我装着满不在乎,抬高声音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奶奶有些高兴,“她说4月份还会回来哦?那个时候应该可以装第一桶油菜花蜂蜜,到时候留着”,“那我也要”,“要得,喊婷婷给你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