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来,一直想着找个时机写一写水。想找个什么样的时机呢?一个是想写的感觉,一个是足够的清净和时间。
心里一直惦念着,想写的感觉却一直没有到来。
水,是我本来所喜欢的,山水之间,我喜欢水,远甚于山。这也许是因为我喜欢柔美更甚于阳刚的缘故。几年来,常临清流而垂钓,见过的“水”不可谓不多,但,这一次,我感觉必须写一写了。今天清净,也有时间,写一写吧,管它想写的感觉何时到来!
在贵州,在荔波,在小七孔景区,在我的眼里,这是一个只为水而生的世界。记忆里,见到蓝色的水,还是首次。海洋的蓝,我是见过的,但,淡水的蓝,在我,还只见于这里,贵州荔波的小七孔景区。
小七孔景区之名由桥而得。在现在看来,这只是一座小巧玲珑的七孔古石桥。它建于清道光年间,在昔日,它却是沟通荔波与广西的重要桥梁。桥的这边是荔波,桥的那边就是广西了。而我要说的,不是桥,而是桥下的流水。说“流水”,并不确切,这被称为“涵碧潭”的水体,似乎一直处于静止的状态。“碧”是绿的意思,而我所见的潭水,是蓝色的。水清则绿,水至清则蓝。我见它时,不过旬日,仍是悠悠的蓝。我想,在我见它之前,水只能更清,更蓝。涵碧,涵碧,之于这小七孔下的这潭水,这样的称呼是不够恰如其分,也是有负它的“清”情的。蓝而静,灰色的石质桥墩和树干,绿的叶,白的云,都在这蓝色的水体里。这么一来,这块蓝色的宝石,似乎就蓝得不那么纯粹了。而宝石之中,有树,有桥,有白云,影影绰绰,晃晃悠悠,这蓝,也就蓝得更让我发呆了。
潭上的桥,是有些年龄了,身上爬满蕨类和藤蔓。潭边的树,也都沧桑, 虬枝伸展,摆着古朴而又恒定的姿势。而这潭水呢?它又是多大的年龄?潭面上漾着的微波,就是它的年轮吗?这如天空般虚无的水,是否就与天空同龄?
拉雅瀑布挂在山上的灌木丛中,远远地就看到了。透过树林,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单一的绿色之中,白色,尤其显眼。我曾痴想,当水被称之为瀑布时,怎么就变成白色了呢?不再蓝,不再绿,清一色的白,除非刚下过暴雨,瀑布的颜色也可以黄浊如泥浆。我想,那应当是水流受激而水体涣散开来的缘故。白色的水,见于瀑布,也见于被激起的水花,水在跃动到一定程度的状态下,才呈现出白色来。跃动的水是欢快和愉悦的。这没来由的欢快和愉悦,只有孩童才有的吧?在于水,也许可以这么说,白色,是孩童的性情,而蓝色,则是母亲的情怀了。
远观拉雅瀑布,断断续续,大部分的身子,隐于绿的丛林,如柔和的绸缎,在绿的空间里招摇。 正面近观,方见它的激越,甚至暴烈。三四个相邻数米水源毫无惧色地一路向下摊开,有时各顾各的,有时互相交织,越摊开,就越兴奋,越激越。终于完全展开,定格成白色的婚纱的下摆。而穿这婚纱的,又是怎样的一个活泼泼辣的少女,才旋转得如此飞速?旋转得如此杂乱无章,又如此毫无忌惮?
跌水瀑布据说有68级, 高高低低的河床,层层叠叠的瀑布,时而急,时而缓。水泻下如白雪,疑为险峰新雪的崩塌;涌入潭中,恰如千万匹奔腾的白马。巨大的白色水泡轮番从底下上冒、升腾,跳着自由灵巧的舞蹈,最终堆积在白色或蓝色的水面上。安静的人,此时可以听到它们在水面崩裂的清脆的声音。水渐深渐深蓝只至墨色,深邃不见底。数米之内,由白而蓝,由蓝而黑,水的颜色变化得迅速而突兀,让人讶异。视觉上的感觉是如此的惊艳,而又让人觉得,这惊艳,来得了无痕迹,合乎情理。一路瀑布一路潭。又有潭水晃动着墨绿色的身子,不停地摇摆,连绵起伏的柔波,在水面上不停地轻卷。整个水体,仿佛一个叠起皱褶的巨大的果冻。水的浓度,在这里,突然浓缩得厉害,以至于变成胶质的了。一群黑色的小鱼,在“果冻”里嬉戏。若在这里稍坐,看着这样的水体,即便不出神,也会疑心,你所看到的,是一块远古之前的水的化石。 偶间平坦的浅滩,乍一看,只见起皱的石面,哪见水的踪迹?当黄褐色的石面移动着青或黄的落叶,或到下坡水流稍急处,有白色的细碎水花在石面上溅起,才知道,水,还伴随在我的身边。
龙潭湖的水,蓝得和“涵碧潭”一般无异。积累了一潭的满满的水,由一个半圆形的缺口均匀缓慢地泻下。一路行来,见过的瀑布,也就这里的瀑布最安静,最慢条斯理。水把自己理成细丝,从半圆形平整圆滑的缺口处有条不紊地一丝丝垂挂下来,像女孩刚刚修剪过的整齐的刘海,又像美女梳理得精致不已的发髻。
从龙潭湖到“涵碧潭”,水出于蓝而又复归于蓝。水的美丽,止于此矣!从太空看地球,地球蔚蓝,从地表上看,地球其实是个水球。对于水,我是有足够的热情去欣赏,去赞美的,只是缺乏时机。我想,就我在小七孔景区看到的水,是不是就是这个“水球”上的水原来的或接近于原来的模样呢?现如今,在这个“水球”之上,这样的水,已是越来越罕见了。此行若说不虚,不虚就不虚在让我见到了水原来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