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头在村西临近国道的十字路口搭了一个简易的石棉瓦棚房卖馄饨,在篷房的柱子上,贴了一张大纸,说自己的儿子在村西口的国道上被卡车活活轧死,死无全尸,而可恨的凶手却肇事逃逸,杳无音讯,凡是能提供重要线索者,必有重谢。
他卖馄饨卖了十五年,挣得不多的钱,也都被熟人或者陌生的人骗走七七八八,那些消息就像毒品一样让他上瘾,给他假象,认为总有一天,儿子的仇能得报而在黄泉之下瞑目。慢慢地,他也就放弃了,不是心念的损耗,而是身体的衰弱,一天不如一天。
年岁大了以后,村里安排孤寡老人住进了乡里统一安排的养老院,吴老头身体硬朗,在养老院闲不住,岁数大了,但是还能劈柴做饭,深受工作人员的敬佩和喜欢,在某种程度上也充当了不要钱的职工和最佳替补队员。
人的衰老速度似乎是指数级的,哪怕就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感冒之后,也让旁人看着就在一夜中间,就老去那么多。
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干警通过村里找到乡里,又找到了养老院,当带着吴赐仁交通事故的最新结果来到时,在头一月,吴老头去世了,用村里的土话说就是老死了,他的去世如果在子孙满堂的家庭,都可以算是喜丧了,家里要在门口请戏班来唱三天大戏,并宴请街坊四邻,为老人驾鹤西去庆祝。
吴老头,已经没有机会再亲耳听到撞死自己儿子的那个凶手的消息了。他做了一辈子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对二十四节气记得滚瓜烂熟,他从来没有过过什么洋节,他也不会知道,在得到那个他日思夜盼,甚至不惜花掉所有积蓄得到的消息会在一个叫做“平安夜”的节日到来。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人,死了,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