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的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
连清河聂氏中的家仆都开始好心地劝着这位新上任的家主,不要太过为老家主的离去悲伤,斯人已逝,节哀顺变......如此云云。
可他还是伤心,大哥走了,和自己的爹爹一样,走火入魔发狂而死。
..........
“怀桑啊,可知道自己这个名字是如何来的?”
赤锋尊将自己这年龄尚小的弟弟拉到跟前,这么问道。
“名字莫...自,自然是父母给的了。”
怀桑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大哥到底是想问自己什么,于是期期艾艾地答道。
“名字自然是父母给的。”聂大哥用自己满是茧子的手略显粗暴地搓搓怀桑的头,“我说的是你知道咱爹娘为何给你取 怀 桑 二字作为你的名?”
“不.....不知”
“.....怀桑,咱爹走得早,咱娘生下你之后身体一直不见好,没过多久也走了,临走前娘告诉我她给你取的名字,这名字的含义便是咱娘要对你说的话,你可记好,定不能忘了。”
赤锋尊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幅严厉冷酷的模样,也没少教训自己的亲弟,但如此这般温和而有耐心地对聂怀桑说话,乃是头一次。
“嗯...嗯,大哥你说吧。”
“怀桑,相传古时有一颗树,名曰桑相,树生,不长叶,不开花,不结果。天地不容此树,崩其于烈日之前,树毁志存,容与炎阳,所以,后来桑相也成了太阳的象征。”
聂明玦双眼一直盯着聂怀桑,仿佛是在确认自己的弟弟有没有将这些话逐字逐句地记下,见聂怀桑胆怯地点点头,他才继续说:
“咱娘给你取这个名字,不求你如桑相一样有太阳般高远的志向,但愿你此生可参透天地人,行自己路,不成功,但成仁,可明白了?”
怀桑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已牢牢记住了大哥所说的话。
聂明玦笑笑,而后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严厉冷酷的模样,肃然道:“记住了便去修习,不可怠惰。”
.........
“大哥!大哥!!我是怀桑,聂怀桑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聂明玦眼中的四周的人都是金光瑶,或在嘲笑他,或在戏弄他,聂明玦手中青筋暴起,捏着刀的手上的虎口几乎都要在这冲天怒火之下裂出血来。
一声“大哥”轻唤,聂明玦从走火入魔中被拉了出来,获得了片刻的清明,
只见聂怀桑捂着自己的右臂,左腿上
也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刀口,正汩汩地流淌着鲜血,怀桑眼中含着泪,大声呼喊着已经入魔的聂明玦。
聂明玦眼中的怀桑又变成了金光瑶,而且是正戏虐着杀害那名金氏修士的金光瑶,赤锋尊如何忍得,瞬时怒发冲冠,大吼道:“金光瑶,死来!”
那“金光瑶”也不闪躲,眼里只有恐惧和无助,聂明玦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了聂怀桑的影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刀锋直逼“金光瑶”的面首。
聂明玦口中蓦地喷出一口积压已久的鲜血,而后便眼前慢慢模糊,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渐渐暗淡起来.....
“大哥!!!”
聂明玦只能听见这一声撕心裂肺地呼喊了,却并不真切。他嘴角微微上扬,想给自己的弟弟一个微笑……
但他已没有力气这么做了。
“怀桑,此生当克己勤勉,自强不息,当参透天地人,行自己路,不成功,但成仁。”
这是聂明玦对怀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是兄长,也是父母。
.....
封棺大典后数日,百家散去。
薄暮冥冥,隐约现月。
年纪尚轻的清河聂氏的家主来到了下棺的那座山头,半山腰上有一凉亭。
明月,楼高,独倚。
聂怀桑远眺封棺的方向,
用着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轻声喃喃道:
“大哥,这天地人,我算是悟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