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年!吴春年啦!”快上班了,同事老王在公司停车棚支好车,刚看见我就大声吆喝。
“么事?那么急抓抓的叫我?”我在食堂一边回应,一边帮妻整理碗筷。“你们村里的小强昨天出大事了,他跟人家在山东搞展柜从架子上掉了下来,送医院抢救无效去世,才四十四岁可惜哟!”
“么事啊?呗哈扯!”我浑身一震,停下手里的活儿,呆呆的看着老王,不敢相信。“是真的!我在范岗农行那里听你大舅他们说的,小强的老婆昨天晚上包车去山东了,今晚把遗体运回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哈扯呢?”老王一脸的凝重。
阳春三月的午后,云淡风轻,阳光斜斜的从香樟树顶端倾泻下来,照得树叶油亮亮的,站在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枝头刚长出的新芽呈现浅浅的嫩黄。没被云覆盖的天空是一片瓦蓝,风吹在脸上,凉嗖嗖的,没冷的感觉。几只鸟雀从树上飞下来,在草丛中蹦蹦跳跳的不知寻找什么,看见人来,叽叽喳喳的又飞了回去。
空气里有一种青草发芽的清新,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慵懒得让人心生睡意。我抬眼看了一下远方,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会有悲剧悄悄上演?
小强姓曾,曾是我们村里唯一一户杂姓。他母亲的前夫因溺水去世,丢下她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招了小强父亲入赘我们村。小强父亲是个很随和的人,老实本分,自尊心强,与村里人相处很融洽。婚后不久,小强和他妹妹就相继而来,一家人从此更加热热闹闹,和和美美。
我们喜欢称小强为“强儿”,他虽然比我小三岁,但人机灵肯吃苦,比我聪明能干。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还在家替别人制砖瓦,为每天挣一两块钱而开心的时候,他就已经随出门打工的人一起出去闯荡郑州,过年回家都是好几千的收入,羡慕死我了。
九四年我也奔郑州,遇见强儿正跟随他的姐夫后面做装修活儿。此时的强儿爱说爱笑,先是做油漆,后来改行干木工,接水电,凡是装修方面的活儿他基本都通,成为他姐夫的得力助手。我经常看见他骑着自行车后座绑个空气压缩机,两脚蹬的飞快,面带微笑,在上班的人流中穿梭自如。
九五年下半年我也搬到郑州曹砦街111号,跟着堂兄后面干活,堂兄就是强儿的姐夫,好长时间我们吃住都在一起。强儿每天早上起来挺早,手脚麻利的吃完早饭,推车,绑工具,然后一帮人嘻嘻哈哈的直奔工地,开始一天的装修生活。室内装修是件细致活儿,虽然程序繁琐,但体力不重。一天之中最舒服的还是晚上,每天晚上七点钟下班,在工地吃完饭碗筷一丢,各自又骑着车箭一般融入城市的滚滚车流。凉爽的晚风,多彩的霓虹灯,金水河畔那随风飘逸的垂柳;时髦的小伙,多情的姑娘,大学路口那阴翳蔽日的法国梧桐。一切显得都是那么美好,一时让人忘了生活的烦恼,尘世的艰辛。我的视力不太好,骑车总是慢他们半拍,待我迟迟到家,强儿他们都快洗刷完毕了,泡衣服的各色塑料盆摆满洗衣池四周,人儿早在出租屋里拿着扑克牌酣战。一桌子人数强儿的声音最亮,吆喝声,嘻笑声,捶桌声犹如波涛此起彼伏,一浪接一浪。
后来我因谈对象搬离了曹砦街111号,和强儿他们接触的也越来越少,每次在街头遇见也总是匆匆一笑而过,春节回家我们都是各忙各的。
强儿结婚比我早一年,夫妻俩恩恩爱爱,从未听说拌嘴,对双亲也极孝顺,两个漂亮宝贝女儿,大孩子和我丫头同岁。强儿虽然也住在范岗,和我仅一里之隔,但我们见面仍然寥寥。记得最后一次是他骑车经过我家楼下,我们隔着马路算是擦肩而过,他并没有看见我,现在的他比过去发福多了,小肚挺挺,脸总是红扑扑的,一脸笑意。
这样的人儿怎么会有不测?我始终无法相信事实,可事实就是事实!3月16日,我和堂兄一行三人去桐城殡仪馆,在水仙厅门口看见强儿悲痛欲绝的妻子和他的两个小棉袄,水仙厅里人头攒动哀声一片。
强儿的哥哥告诉我们:强儿下午一点多钟从架子上摔下来时是头部先着地,颅骨断裂,血淤成塞,不知为啥,直到五点多才送医院,但为时已晚,回天无力!
当强儿妻子两眼红肿泪流满面哭声嘶哑地“扑通”跪地时;当他的两个小女儿悲切异常的跪着磕头祭拜时;当看见厅堂案桌上被黑框包裹的强儿照片时;当我的耳朵里满是哀乐萦绕时;当硕大的花圈上哀悼字条被风吹动时······这些画面无不真实的在告诉我:强儿真的走了!
殡仪馆的外面阳光灿烂,云淡风轻,附近的山上有杏花开了,一朵朵粉红粉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