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浮水，飘在其上。混沌虚无，浸在其中。

这是韩世宇只体会了一瞬间的感觉，待到想去抓住时，只剩下空寥寥、软绵绵和燥呼呼，从一个汗毛孔钻进来的热气和从一个汗毛尖出去的瘙痒，在肉体中来回的翻动。越是想静越静不下来。

他想到了月凌，回想那三年前残留着的感觉。那个月夜下与月凌在一起，他曾经一瞬间感受到的通彻。有一刻，他抓了回来感觉，有一刻，他坠入了深渊。他能感受到的似真似假，似梦似幻。飘渺间，如同冷却中树脂滚落中不得已的琥珀心，不能动绕不出。须臾时，翻滚着的肉在滋滋的篦子上面冒着烟，滚动着滚动着，挣扎的蹬着四肢也许是摇摆着的蠕动。剥夺了一波又一波的感觉，又一波又一波的流水倾斜而来。

'呼气，吐气，放松。‘此刻他不是韩世宇，只是一种状态，一个熵值平衡点，一副虚有其表的肉体和一缕物我归一的意识。他使劲放松着自己，但这一切大概只是他的痴想妄想罢了。无数次的尝试再尝试，但过了许久，久到他已经从阿尔卑斯山顶的积雪到了海底沸腾火山口的硫化物都在黑乎乎的偶尔亮晶晶的眼底视网膜中打了一遍想象中的光子外，最后还是敌不过流沙般逝去的小宇宙，留下的是肉体偶尔发出的不安的躁动和在尘世不可摆脱的浮热。

看来与这种物我交融的感觉失之交臂了。韩世宇轻叹了口气，揭开了眼罩，拔掉了耳机里的高级冥想课程。看了看表，物理时间显示过去了三十分钟，在去往Lucifer基地的路途中，遮光板打开后是一轮满月刚刚爬到中天，机舱里的温度也恰如正好。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这将是个漫漫不眠夜。

安静的，他看着外面的云层层裹着暗夜，装饰画般的星星绕着月亮，托着腮的眼神一直飘荡出了平流层，直透那389802千米外的凹凸不平的月球之上。那里的他，也许正在跳跃中飞行，但再近看，飞行的那个人却只可能是月凌而不是他，他的意识早已扎在了肉体之中，地球的表面。

在lucifer基地，尽是些号称出世隐居的老年人，在山头上零零总总的盖着些别墅和亭子，他们连成社区，却又自成一体，方便他们偶尔的遗世独立或是心血来潮时的谈诗论道、烹茶抚琴。月凌是个例外。

“嘘，看月亮，不要看我。静静的感悟。天地灵气，融入。”那个盘着腿的少女恬静坐在湖水旁，波光潋滟，明月松间。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若是你不那么浮躁，就会感受到了。入世观微，放松，感悟。”

‘放松，放松，感悟’他对自己说，努力忘记自己的目的，忽略它的强烈和渴求。看向那华光笼罩的少女仿若融化在月夜的身影，有一刻他生出的是羡慕与倾佩之感。再一刻他就感受到了，五感在自然中仿若游丝却又无处不在，自由却又无所谓自由，放松却又无所谓牵绊。如同灵魂出窍却没有聚集成实体，无所不在宇这个山谷之中。

但一想到他的事业，就又回到了他坐着的石头之上。

大道三千，各有不同。他的道是可以如同上帝般的操控人，而不是把自己交给无为的虚空。

闭上眼继续，两个星期了，为了讨这些身价千亿的人欢心，坚持，诚意，他越留的时间久越容易得到机会。

“这种追求大道的宁静与快乐，你可曾体会到了一丝？这与那感官的快乐完全不同。”

“甚是微妙，奈何我这种俗人所能体会甚少。“

“你可知我们的担心？”

“虚拟现实是一种道，同你们的追求也是异曲同工，突破了肉体的极限，感官刺激的极限将引发新的思考与挑战。道法自然，奈何无枉不在枷锁之中，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是个机会...”韩世宇知道这是他的关键时刻，卖了力气说着。

“年轻人，我知道你并不关心我们的道。但你有你的道。明天是一个月期满，你会带着你想要的离开这里。”

韩世宇有些惊讶，他想要的就是钱，就是投资。居然如此就成功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熙熙攘攘的人哪有时间知道什么是道？不过是一波死水，等待着被搅动。韩世宇在乎的只有钱，确切的说是大量的钱去铺他想做的事情。还有把水搅浑恨不得世界大乱，伊甸园重生，他来做这个上帝。所谓的天人感应只不过是偶尔为止，身心一元论者，对于肉体的牢笼，就是永久的居所。

在去lucifer的路上，他开始隐藏起那个会被老人家们认为俗不可耐的自己，那个庸俗不堪的自己。想要进入那个只有那个一心向道的自己，聊胜于无。“月亮，赐予我力量吧”他在心里默念。

“月凌，这个韩世宇又要来圈钱？他那个急功近利的人怎么会没人看透呢？”小豆包姓名是基地第一个未成年。

“看破不说破，却是破而后立，虽不是能潜心修行的德行、胸襟之人，却还是有着眼界和格局之人。”

“那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长兴爷爷会同意把全部的财产交于他？我们这些遁世之人不就是为了不被时间的嘈杂与浮躁所绕么？”

“长兴自由他的想法，我只知他一直想要人类有一天突破肉体的极限的一天。”

“那你呢？姐姐？听说韩世宇在外面搞了个虚拟的恐怖游戏？这种极限刺激你为什么也要支持他？”

“我想行走在月亮之上吧，有一天。所以，支持...”月凌将视线从小豆包星明身上移开，意识可以观微可以知着，豁然开悟醍醐灌顶。但想要通幽和坐照，达到内心深处的无名，照知三千大千世界于掌心。就被困住了，那感觉就像黏糊的土地上再粘住蜗牛的原液和蜘蛛的丝网、还有外星人的口水那般无措，吸吐之间，不过是层层叠叠的覆盖和破立间的纠缠。那是肉体的极限，她需要生命的跃进，如同无机物到有机物的大踏步。

恐惧，谁知道那是不是一个突破点呢？

月亮就快沉下去了，而此刻的韩世宇到达了lucifer私人机场，搭上了最后的直升飞机。准备为他的代表着新未来的游戏——无寂，筹集更多的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