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从尿布到约会

作者：黛布拉·W．哈夫纳（DebraW.Haffner）

出版社：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一、父母对孩子的性别期待

第一个阶段是婴儿和学步期。也就是我们所说的0-2岁这个时期。有很多家长可能觉得匪夷所思，那么小的孩子要怎么做性教育？讲些什么呢？其实，与其说是和婴儿、和学步期的孩子做性教育，不如把这看作是在为孩子将来的性教育奠下基石。

上一节我们说过，性教育应该从产房就开始了，怎么理解呢？父母们在准备孕育一个孩子之前或者是怀孕之后，他们对于这个孩子的性别可能就有期待。事实上，性别角色和性别认同的教育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比如一个小男孩，他从会说话起就一直说自己是女孩，父母小时候觉得没问题，但是到了幼儿园里，他处处都把自己当做女孩，家长和老师都发现这样下去可能不行了，寻求心理咨询。谈话中咨询师发现，这对父母在妈妈怀孕时就一直企盼能生个女孩。产前准备的衣物用品都是粉色的。当孩子出生后发现是男孩，父母表示接受，也没有任何把他当女孩养育的行为，所以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会觉得自己是个女孩。

于是，咨询师问父母在婴儿期和学步期是如何与孩子交流的。这样发现他们虽然接受生的是男孩，可是当孩子在小时候表现出女孩特质的行为时，父母就会觉得感受到了女孩子的柔软，也很乐于接受。另外，每当周末家族聚会时，父母总会对小他3个月的表妹疼爱有加。当问到这对父母，你们是不是在路上看到有女孩也会表现出喜爱之情？父母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点头，说他们其实还是喜欢女孩。甚至在儿子说自己是女孩时，都觉得挺好玩的。

原因似乎已经非常清晰了，性别认同的雏形也在这里初显端倪了。由此可见，很多时候我们的期待也决定了我们有意和无意的行为。

二、教养对性别角色认同的最初影响

孩子出生后的两年里，我们对于性别的一些传统观念，也会在我们和孩子的互动中影响到孩子的成长。

同样是摔跤的小宝宝，我们是否认为女孩哭是更能被接受的？同样是玩，我们是否觉得女孩玩枪和汽车就显得不那么合适？可是我们要知道，其实在婴儿18个月之前，男女婴儿对于情感、学习和探索的需求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换言之，男婴和女婴需要一样多的爱与触摸，情感与支持，来发展他们对世界和重要他人的信任与安全感，他们需要同等的关注和同样及时的回应。女婴也和男婴一样，需要同样多地与这个世界上的新鲜事物接触，去学习和探索身边以及自己身上的每一样新玩具，当然，这也包括自己的手、脚、以及生殖器官。

有研究显示，男性胎儿在母亲腹中时就已经开始有勃起反应，而同样，女性胎儿也被证明已经具有润滑功能。因此，在他们出生之后，我们同样会在给男孩换尿布的时候发现他们的阴茎会勃起，也会在为女孩清洗阴部时发现有分泌物。在他们7-8个月大的时候，他们也会开始发现自己的手指、脚趾以及生殖器，他们会把手指和脚趾放进嘴里，也会去用手触摸自己的生殖器。从婴儿的角度来说，这样的触摸不具备任何性的意味，也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与性有关的感受。

即使我们发现男婴会在一天当中有数次的勃起，但这就好像膝跳反应一样，是由于尿液充盈或是阴茎受到刺激后的正常反应。而如果这个时候，家长是用成人对勃起的理解的话，可能就会回应过度，例如责骂，拍打甚至尖叫等等。虽然婴儿不会说话，也无法理解家长的语言，但是这种态度会进入婴儿的内隐记忆，储存下关于不被接纳的感受。

什么叫内隐记忆呢？它是一种自动的，无意识的记忆，一个人在生命早期的体验，都会成为内隐记忆，它不需要有意去回忆就能够自动影响将来的行为，而且保持时间远远大于有意识的外显记忆。所以如果这种体验曾经是糟糕的，被否定的，这种负面情绪记忆就会卡在无意识中，持久地影响着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三、抚触与依恋关系、感官体验的正常化

从家长的角度来说，在照料一个婴儿的时候，父母的感官体验也是需要被正确看待的。很多新手父母会反馈说他们在照顾婴儿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也有一些父母，在面对新生婴儿时会显得无比忐忑，甚至羞涩。这些都是正常的。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无论是不自在或是很享受的感觉都是需要被尊重的。

在婴儿期，照顾孩子的绝大部分职责是由母亲来承担的。而照顾婴儿的过程很多时候都是需要和他们亲密接触的，例如哺乳，在宝宝吸乳时，会刺激母亲体内产生一种激素，叫催产素，它能帮助母亲产生更多的乳汁。而在人类进行性活动的时候，也会刺激催产素的释放，从而触发性高潮。所以很多妈妈在给孩子哺乳时，可以体会到性快感，这是很正常的。

这并不意味着你对你的婴儿有性冲动。另外，当你在为一个男宝宝换尿布或是做身体抚触时，看见他的阴茎勃起，也不必紧张，那也不表示你在对孩子进行性活动。心理健康的父母都应该能分得清，我们和孩子之间的触摸是否带有性欲色彩，也能知道和孩子的亲密感受和色情反应之间的区别。

说到触摸，我们不得不提到一个对于每个人的一生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概念，那就是依恋关系。依恋关系指的是儿童与主要养育人之间形成的一种情感联结，婴儿时期建立起来的依恋模式，会影响我们成人后如何与他人建立关系。一个具有安全依恋的人，很容易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他们会对分离有正常的情感反应，例如，难过，不舍，但是很快就可以接受分离，并且不会引发自我否定或是憎恨对方的情绪。这都与人在婴儿时期的情感能否得到满足有关。

婴儿的情感表达是非常受限的，特别是在他们还没有发展出语言功能之前，他们只会哭或者笑。而恰恰这个时期又是依恋形成的关键期。我们父母是通过什么来与孩子建立起依恋关系的呢？过去我们认为喂养是第一位的。但是很多研究证明，触摸或许比喂养更重要。

比如二战时期，大量被送往育婴院的婴儿得到了养育却依然无法存活，其原因是他们只是被喂饱，却从没有得到身体上的接触。当我们抱起一个婴儿，满怀着爱意与Ta对视，轻轻地抚摸Ta，拥抱Ta和亲吻Ta，这些身体的感觉也都会进入内隐记忆，让婴儿感知到自己是值得被爱的、是安全的。

如果父母可以非常享受，并且可以很坦然地看待与孩子之间的触摸，那么帮助孩子探索自己的身体也就变成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了。小婴儿5、6 个月之后，给他们洗澡换尿布和抚触的时间，也是孩子探索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的好时机。在孩子探索的同时，作为父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为他们探索到的每一个身体部位做命名。

我们很容易带着孩子一起玩“眼睛鼻子耳朵”的游戏，所以小宝宝们很快就知道了他们自己脸部的器官，认识了自己的小手小脚，可是对于他们的性器官的命名，通常家长有两种做法，一种就是忽略，当他们看到孩子在触摸生殖器官的时候，就当做没看到；另一种做法就是给予一个俗称，而不同地域又会有不同的俗称。

有时候让家长对着孩子坦然地说出生殖器的命名，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有很多人甚至对我说，他们连说“生殖器”这三个字都会觉得很羞耻，更别提去跟孩子说了。我问他们说“生殖器”对他们来说代表了什么？他们的反应都是——性，或者性行为。这样的羞耻感或许就是我们童年时留在我们内隐记忆中的感受，可是如果我们不希望这样的感受继续传递给孩子，那么或许，我们就需要从给予性器官一个正确的命名开始。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们的身体无可避免会有遇到受伤或者病痛的时候，性器官也一样，教给孩子正确的命名，他们才可以在自己遇到这些情况时，更准确地向成人进行描述，这其中也包括性侵害事件。

四、进一步的性别角色认同发展

当婴儿慢慢长大，性别角色问题就开始浮出水面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学步儿们开始知道自己是男性还是女性，开始了解男孩和女孩的区别，开始在生活中扮演起不同的角色形象。他们会向同性别的父母学习，自己这个性别的行为模式是什么样。

除了男孩和女孩本身的激素水平不一样，会导致他们行为上的部分差异之外，我们不得不相信，孩子的行为模式更多会受他们所见所闻的影响。

过去我们都会认为，女孩更倾向于发展情感和艺术，男孩更倾向于数理和逻辑，但在我个人的工作中，我发现越小的孩子在这一点上区别其实是没有那么明晰的。很多男孩在3岁之前也会有非常丰富的情感表达，敏感而又细腻；也有不少女孩性格大条，奔放开朗，善于逻辑。至于他们之后的发展，其实更多是取决于家长给他们耳濡目染的观念是什么。

比如一个情感细腻的男孩，每当他难过的时候都被父母指责说“男孩子，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哭！”那么他就必须为了顺应他父母为他打造的性别角色，压抑自己敏感的一面，慢慢可能就钝化了这部分情感的功能，变成了父母想要的那种不能轻弹眼泪的男儿。而如果父母可以允许并接受他的天性，或许他日后就可以利用他的优势，成为一位共情能力超强的心理咨询师。

这点其实很常见，例如我们也见过很多顶级的蛋糕师、时装设计师就是男性，而学术界也有很多非常厉害的女教授，商界也有许多知名的女企业家。试想一下，如果你的儿子在小时候不爱汽车只喜欢做蛋糕或者是女生的衣服，你是会骂他没出息？还是会给他提供各种条件让他发展兴趣？如果你的女儿从小大大咧咧，和男生打成一片，你会不会责怪她没有女生的样子，不懂温柔和内敛呢？

关于这点，在本书第47页，作者也给家长提出了七个需要考虑的问题，这些问题或许可以有助于你理清思路。

五、性教育需要照料者共同参与

每章的最后都有个特别话题，本章的特别话题是关于孩子的照看者。在中国，大部分婴儿出生5个月后，母亲就会要回到工作岗位，照顾婴儿的可能会是外婆、奶奶或者是保姆。所以，我们前面所说的每一个要点，也都同样是需要照料者一起来学习的。

作为父母，我们有责任与孩子的照料者做好沟通工作，确保孩子可以得到的关于性的信息是一致的。但是当照料者是你的父母时，让他们没有理由的直接接受一些指令是非常困难的。不过我想，出于对孩子的爱，和老人们花些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谈性教育对这一代孩子的重要性，或许更容易让他们接受你的建议。

这节的结尾，邀请大家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个，无论你是一个准父母也好，还是已经成为父母，都来想一想，你在心里对于孩子的期待是什么？这些期待与性别是否有关？

第二个问题， 根据这节讲的内容，觉察一下你自己的内隐记忆中关于性的感受都是什么？你的依恋关系是否也受到这些记忆的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