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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步©《南洋枭雄江叔政》第003章 郭添郡与冯国玉(上)
大雨倾盆,雷鸣电闪。
在李家嫂子走后,竹棚里还剩点米粮,以及一块咸鱼干。江叔政点火做饭,准备好好吃顿饱饭。
在饭还没熟时,有个汉子冒雨前来。
江叔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此人看了眼竹棚内的场景,他只见满地的残肢断臂,脚下尽是泥泞血红。只看一眼,他就立即转过头跑入雨中,弯腰开始大吐特吐。
残肢断臂,鲜血脑浆,心肝肠胃,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这场景,说这里是修罗地狱,都有人信。
吐完后,那人没敢进屋。他随手捡了块石头,而后一屁股坐在竹棚门口,就开始磨着一把一尺来长的砍柴刀。
江叔政呵呵一笑,仍旧没说话。
磨刀的‘沙沙’声格外刺耳,没多久,饭熟了。
那人嗅嗅鼻子,问了问香味,他说了句:“刚才把昨晚吃得东西全吐了。”
听见这话,江叔政给自己盛了碗饭,随后挥手一甩,把整个锅给扔了出去。那人立即把滚烫的铁锅抱在怀里,他一手遮着雨,一手就去抓饭直往自己嘴里塞。
此人姓冯,名国玉,三十岁,也是个苦工。
他相貌奇特,有点像新疆人。话说,他没准还真是个新疆人。
他有个一个师父叫朱明义,早年随军闯荡过新疆,瞎了一只眼,回到广州老家时,朱明义怀里还抱着个一个孩子,那孩子正是冯国玉。
冯国玉相貌普通,身材高大。他有一对冲天眉,他的眉毛根根乍起,长度很长,近乎是正常人的三四倍,又长又密还茂盛。
有着这样一对眉毛,他原本普通的相貌,立即就不普通了。怎么说呢,感觉很怪,怪异中有股刚毅帅气,两眼特别有神。
“你来我这,你师父知道吗?”江叔政在竹棚里,慢条斯理用筷子吃着饭。
“天亮后,你闹事,我断后。还你一条命我就走,此后两不相欠。”竹棚外,冯国玉用手扒着饭,大口吃着中,不清不楚的说了句。
半年前,江叔政当苦工。五个月前,江叔政就开始立旗号,当工头。
冯国玉练过武,很能打。可他从没想过当过工头,更没想过欺行霸市。这家伙就是一味的卖死力气,甭管钱多钱少,有活他就干。
问题就出在这上面,他练过武,会用劲,会换气。他一人能干十个人活,从清晨干到傍晚,他能停都不停,就这么一直干。
按理说,这不关江叔政的事情。
可偏偏这个混蛋,他是只顾自己死活。当苦力赚的就是辛苦钱,他依仗自己很能干,别人要价三个铜板,他一个铜板就把活全干了。
他把行情压的很低,简直就是不给别人留活路。
没办法,江叔政找他谈了谈,没谈拢。
江叔政找他打了一架,没打赢。
然后江叔政是怒从心头起,设了个局,将冯国玉给活捉。那一天,冯国玉以为自己会死,可江叔政没杀他。
江叔政只是乐呵呵说了一句:“以后跟我干,我保证你一天能赚五个铜板,只拜托你少干点活,别他娘拿一个人的钱,干十个人的活。大家都很穷,都得吃饭。照你这么个玩法,你吃饱了,我们就都得饿死。”
那一天,冯国玉身为阶下囚,他很不服气,他大骂江叔政耍诈,骂他不仅长得像个娘们,还是个没种的娘们。
那一天,十几号苦工,人人喊打喊杀,都要弄死冯国玉这个不按规矩办事的祸害。
那一天,江叔政往自己腿上插了一刀,用一个透明窟窿压下十几号苦工的不满,也借此力保冯国玉,给他换一个只要点头就能活命的机会。
那一天,冯国玉点头了,他不是怕死,而是看着江叔政腿上的那个新鲜血窟窿,他服气了。虽然,在他眼中,江叔政仍旧是像个娘们,只是个会耍诈的没种娘们。
往后的日子里,江叔政说话算话。每天开工,第一件事就是先让冯国玉赚够五个铜板,然后就让他该干嘛就干嘛去,赶紧滚蛋。
江叔政知道,冯国玉今晚会来,就是想还自己一条命。
想到此处,在吃饭中,江叔政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笑什么?”冯国玉在竹棚外,他淋着雨,如此问道。
江叔政一抹脸,把一颗死人头踢了出去,随后说道:“我对他们好,他们恩将仇报。我对你不算好,你却拿命来还我。他娘的,哈哈哈哈,真他妈有意思。”
“其实,你除了长得像娘们以外,别的地方还是挺爷们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想着给我们换一条活路,我服气。”冯国玉抬头看了看雨,一句说完,他开始继续低头吃饭。
“滚你个蛋,三爷我这是天生白净,这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优良血统,你竟然敢说我是个娘们?”
江叔政笑骂一句,想想他们家,貌似也就是他爹比较黑。想到这里,再想想四兄弟,江叔政在心里嘟囔一句:我们兄弟几个,肯定都是遗传我们娘,就我爹那大大咧咧的德行,可没这白净的皮肤。
饭吃完后。
没多久。
又有人来。
来人是个糟老头子,他姓江,叫江广文,今年五十五岁,他跟江叔政与冯国玉二人都不一样,因为他的脑袋后面还留着一根大辫子。
早年间,他是隔壁县城里的富家公子,只因染上了毒瘾,使得万贯家财挥霍一空。按照他的话来说,他之所以还留着鞭子,不是思念大清朝,而是怀念他当少爷时,那衣食富贵,莺歌燕舞的好日子。
说来也是好笑,这阴阳头,鼠尾辫,乃是当年满清入关时所定下的规矩,叫做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可如今呐,这让人剪辫子,也是大清朝定下的规矩。不剪就是抗旨,抗旨就是犯罪,犯罪就得坐牢,再严重点,那就得给砍了。
“老东西,你来干嘛?”江叔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活不下去了呗,听李三要他媳妇说,你准备下南洋。我就琢磨着,你一个人也挺孤单的,索性就把我也带上,好歹也算有个伴。”
江广文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随后也不嫌晦气,他屁股一顶,翻身上床,把床上李三要的尸体给挤到一旁,随后横起终日不离手的大烟枪,凑近油灯,就开始美美抽着大烟膏。
在他喷云吐雾中,江叔政抽抽鼻子,问道:“我的笔墨纸砚,是不是被你给偷了?”
“废话,不卖了你那些珍品文具,我那来的钱去买罂粟膏?对了,话说你知道你那方砚台,能值二百两银子不?”床板上,江广文美滋滋抽着罂粟膏,以一副极为无耻,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这话。
“我去你大爷的,二百两你就给卖了?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你早年间也是个书香门第的富贵人,别说你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嚎什么嚎?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能卖出二百两的价,就已经是天价了。哦,对了,我在茶楼卖东西的时候,被一个贼给盯上了。没准你还能花几十两银子,从那贼的手里面把砚台买回来。”江广文打着哈欠,眯着眼,是这么说的。
江叔政:“……。”
茶楼里龙蛇混杂,富人爱去,穷人也爱去。所以人一多,就特别杂乱,茶楼里每天都会有贼守着,专偷有钱人,还美名其言叫做劫富济贫。
这就是一句废话,因为从穷人身上,他也偷不到钱啊。
在这个雷雨夜晚,有人来了,就不走了。有人来了,他看了一眼,然后自己就灰溜溜的跑了。
没人笑话那些逃跑的人,顶多,也就是骂两句而已。
江叔政万般没有想到,军队来的会如此之快。按照惯例,以这帮兵老爷的尿性,他们是不等到天亮,不等到雨停,就绝不会出来。
郭添郡是大清朝的武举人出身,此人功夫极好,可惜是生错了年代。等他获得武举人身份,想要再接再厉考个武状元的时候,大清国就已是没了科举。
此时,郭添郡是孤身上前,他拿着两柄单手双月戟,眉头都不皱下的走进竹棚。
望着满地死尸,他向江叔政问道:“都是你杀的?”
“今晚前去偷军粮的人,都死了,一个没跑。劳您驾,放过剩下的人可好?”江叔政拱拱手,客客气气的说着。
“不行,世道混乱,当用重典。”
“杀一儆百,没商量了?非得如此吗?”江叔政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