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我实习即将结束的时候,会遇到她——一个梅毒患者。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被转入ICU的,要不是她床头粘着的那把粉色的纸扇引起了我的好奇,我想我应该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
我刚要用手去触碰那把纸扇,只听到“啪”地一声,手背立刻发红发烫,我只得像触电一样将手缩了回去。
“别乱摸,快回去给38床那娃喂奶去!”跟我说话的是这一床的责任护士,她姓白,也是90后,不过比我们看起来成熟许多。
我悻悻地离开,回到只有三个先心病患儿的小房间里,给他们换尿布,喂奶,拍背。
半晌,白教员进来洗手,一本正经地跟我解释,“那女的是梅毒,所以才不让你碰......”
我这才恍然大悟,但是,心里总有些不服气,难道我们实习生的自我防护意识就这么差吗?要知道我可是给乙肝的病人抽过血,输过液的,梅毒,给我机会,我相信自己一样能保护好自己。
结果,机会真的就来了。那晚,我大夜。
“闫医生,快来,24床的血氧饱和度一直往下掉呢”白教员焦急地呼喊。
闫医生观察了一会儿,毅然决定,“插管”。只是当时人手有点紧张,于是早已立在一旁的我,快速地戴上手套,赶紧加入了抢救工作。
“去,12支利多卡因,12支托拉塞米,2毫升葡萄糖,快点!”
“去,给我扶着她的头,我要插管”
插管刚进一半的时候,就被抽出来了,“不行,她的身体太僵硬了,得来一支肌松!”
刚给了肌松,
“快,拽一下她的手”
我用戴手套的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手,就在那一刹间,虽然隔着手套,我明显感觉到它的粗糙,就像多年前我拉着的母亲的手。
“可以了。”
于是,医生拿着喉镜顺利地完成了插管。接着,皮球膨肺,连上呼吸机,固定好插管。就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手一直往下摸索着,我立刻意识到她是在找身上仅有的那条浴巾,她害怕自己的“隐私”被人看到。于是,我赶紧替她盖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总是有意无意地从她床旁经过。我发现她总是闭着眼睛,一脸疲惫的模样。偶尔醒来,也只是吝啬地看看远方。我还发现几乎所有护理她的教员,对她都相当“不客气”,不仅是语言上,行为上更是,比如递个茶杯都要戴双层手套。就因为她有梅毒吗?
对,就因为她有梅毒。梅毒,和艾滋病一样,总让人联想到“不良性行为”,可是,我始终都不相信一个饱受病痛折磨还想着自己隐私的人,会有这么不堪的过往。或许她为了儿女常年在外打工,一不小心染此恶疾;或许她的丈夫一时糊涂,在外花天酒地,把病带回了家;又或者她一出生就带着梅毒的宿命......可是,大家都很忙,没时间听你苦诉衷肠。
我猜想,这么多年,她一定习惯了别人鄙夷的目光,刻薄的话语,也早已习惯了世态炎凉。不过,好在,她有家,帅气的儿子,乖巧的女娃,有了他们,她就有了不顾一切活下去的勇气。
我真的很想很想和她谈谈,聊一聊她的过往,只是,我不敢,更不忍心。
患梅毒的阿姨,愿你早日安康,愿你如我所愿,有一个美满的幸福之家!
最后,附上一句忠告,对自己负责就是对别人最大的负责,所以,珍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