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人也抬眼望向神殇,略微有些吃惊,神殇认为他许是被人撞破了他哭得“梨花带雨杏花含露”的样子,有些惊愕。
他本以为此处荒凉之地,不会有人涉足,谁曾想这空荡荡的大殿中竟然还多了一个人,来得如此悄无声息。
神殇仰面望着他,对上了一双金黄流光的璀璨眼睛,生气地问他:“你为什么要烧这文章呢?明明写得这样好!”
这刻,他才看清神殇的样子,更加吃惊。
神殇追问:“你愣住干什么?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白衣人问:“你手不疼吗?”
神殇才吃痛地抽回手,那手上并无伤口,也没有红肿。
那人释然道:“你这人也真奇怪,明明没有一丝伤口,却有痛感。”
“我问你愣什么愣呢,你干嘛给我说这个?”神殇又重新开始问,这人老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真是惹人生气。
“我刚才看见你眼睛了,你的眼睛甚是好看,便失神了。”白衣人胡绉了一个借口,瞒哄过去。
神殇认真地点点头,认为他很是实货,便自以为同他志同道合了。
漫不经心地问:“你为何要烧那些写好的手稿啊?”
那人知道神殇痴傻,便随口应付回答:“那是祭文。”
“不管是什么文,烧了就是不对,你应该存着的。”神殇认真地胡说八道,逗得那白衣人轻轻一笑。
其实神殇并不知道祭文是什么东西,只认为它是个种普通文章罢了。
“为何要存着?”那白衣人哑然失笑。
“我不知道,我娘说诗人总是要写很多酸诗烂句,来流芳百世的。但是流芳百世又何如,这痴情的人已不在这,空守候的也盼不来归期。到头来似水的年华,又变成了年华似水了。”此话颇有些精妙。
神殇接着说:“我想你也应该是个诗人,也会写这些酸诗烂句,也可能会流芳百世呀!”神殇很中肯地回答。
白衣人想着神殇应该还不知道什么酸诗烂句,却仍笑着说:“谢你吉言,但流芳百世不单单只有写诗这么一个办法。”
“你为何穿这一身白衣裳,还戴着白巾,跑到这儿来烧稿子还哭诉,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迫害啊!不得已,才把那些机密的东西偷偷全都烧掉啊!”
神殇的思绪飘得很远,一会儿说这儿一会儿说那,上下打量着他又开始问话,她听她娘说,文人总是要受很多迫害的,什么什么坑儒,什么什么文字狱呀!
“我娘亲死了,我来这儿祭奠她。”那白衣人戚然地回答。
“原来这是你娘亲的宫殿呐!你娘亲以前是神仙妃子吗,住这么豪华的宫殿。”神殇一双剪水三色瞳,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四周,周围雕梁画栋,虽久经风月,早已斑驳不堪,但这好东西,毕竟是好东西,明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非也,这是一个荒废很久的宫殿,我见宫殿中无人,便偷偷地来这祭奠我娘。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来的?”
神殇来得悄无声息,以至于那人都没有发现。没有一丝的仙力外泄,也没有一点灵力波动,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走进来,此地又是逍遥门的禁地,外面又是上了锁的,她除非是从天而降,否则不可能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巧的是神殇就是从天而降的,那鹿官是善飞的神兽,一日万里,这青云山上山下山来来回回几十下,也不过须臾片刻。只不过他平日里喜欢走路罢了,若是真飞起来,神殇可就不知去了哪儿了。
至于为何来的时候没有一点仙力波动灵气起伏,这也是有缘由的,那是因为神殇根本不是修道之人,根本就没有这些仙气流动,再加上她身体矫捷,那人哭得认真,念得真诚,四周又没有布什么结界,更无人在外放哨,在他面前隐了脚步声也在情理之中。
神殇一听那人问起自己,便想起了那只屡教不改的白鹿,恼怒道:“今天本来天气清明,我骑着一头小白鹿美滋滋欢天喜地地上山,结果不小心被那孽畜摆了一道,它一将我进了这逍遥门中,心中便恼怒起来,放开四脚,奔脱起来,我便倒霉了,被它颠了许久不说,还被他领到了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这才遇着了公子,公子莫怪,小女并不是有意听公子念文的,只是也是试探地过来瞧瞧,看看这荒芜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
神殇又将之前的手稿还给他:“公子莫要再烧了,这个给你。”
那人愣愣地盯着神殇,没有半天反应,神殇以为他在想着接与不接,便一股脑儿地塞进他的手里。
那白衣人垂眸不语,任由神殇将那染了炭灰的半截发黑稿子塞进他手里,心里却在想:能无声息潜到这禁地的白鹿,又出现在这青云峰上,独是墨翁的神宠鹿官无二。
又想着墨翁回来,自个儿又要去迎接他,挥手灭了大殿中央正在燃烧着的炭盆,顺道带了神殇出来,于是对神殇说:“姑娘,随我来,我识得路。”
神殇便紧随他身后,出了这禁地,正当这宫殿门口的时候,白衣人顿住了脚步,转头往神殇额头上轻点一下,施了个小仙术,对她说:“我可不能让你知道我去了禁地,也不能让你知道你曾在禁地那见过我。”
信手一点,便锁住了神殇的记忆,又令她顺着走,告诉她,左转,过了抄手游廊,直走,墨翁此时正在逍遥子的白鹤楼里。
神殇便真的听话,失魂落魄地走了。
可不过走了片刻,过了抄手游廊,便醒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只知道骑着鹿,好像来到了一座宫殿,然后……然后自个儿出现在这儿了!神殇往四周一看,惊奇道:鹿呢,鹿不见了!?
心里愠怒道:好一只鹿崽子,把我撇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便不管了!
饶是这样,自个儿也不可能失忆,怎的神游神游就到这了呢?
这大白天老做白日梦,脑子里浑浑噩噩不清不楚的,也不是个法子啊!回去要看看村里的郎中,捡点药吃。
四下环顾,此处碧池泛涟漪,绿荷接青天,甚是养人,心中一道:这又是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