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过的真快，九叔开始工作就在田庄，谁知道转了一圈，七二年又调到田庄。原来的老领导老同事都调走了，只有做饭的白师傅没有走。他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脸上添了皱纹人变得沉稳上衣兜里不再插钢笔了。

九叔来田庄从会计到农机专干乡企专干，后又兼职统计工作。由于资料齐全，数字准确，图表清晰。所以一九七三年评为延安地区统计工作的先进个人。一九八一年调到县乡镇企业局工作。改革开放后乡镇企业私有小煤矿象雨后春笋。在小煤矿鼎盛时期，店头地区县办矿除外，各乡镇和私有煤矿多达二百多家……

    二、  事情得从在田庄工作说起，七二年过了中秋大地一片金黄，黄灿灿的谷子糜子，高高的绿中变黄的玉米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路旁的杨柳树上偶尔有几片枯叶落下……各村人都忙着秋收。领导派九叔和贾专干下乡，主要任务是把各村各队的人口、收入、生产资料农具，牛、羊、骡马，村里全年口粮分配情况作一个详细了解。因为每年各队汇报到政府的情况都有出入，卢书记让他和另一个专干摸摸底。吃过早饭九叔和贾专干骑一辆自行车，开始出发。

    三、  秋天的早上，大雾迷漫没有一丝风，能见度非常低，岀了政府大门，他们推着自行车，开始规划路线。九叔见意先去西片，再到东片。贾专干和他的想法不同，要先从东开始，原因是东起西落，作事得有头有尾，干什么都要有讲究，搞调查也是一样。九叔不以为然，笑了笑对他说：“这东起西落好像和工作挨不着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感觉有点牛头不对马尾……”贾专干说：“这里面的学问大去了，你看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出征前都讲究掐指一算，找个黄道吉日，然后用罗盘定好八卦方位，再算好出征日子规划好路线，出师方能胜利！我们为何不学古人……”九叔说：“我不管什么猪哥亮，还是狗不亮反正去东也好，去西也行，只要能把本职工作搞好，完成任务就行了。”

        贾专干这个人白白净净，识字不多小学程度，比九叔多喝了几年洋墨水。穿一身蓝色的中山装，上衣领内用白布作了一个小领子，给人感觉好像中山装里穿了件白衬衫。留个汉奸头，上衣口袋插两支钢笔，好像是个大知识分子。裤子中线非常明显（人称不倒楞裤子）。一双黑皮鞋擦的又黑又亮，兜里常年四季装个小手巾，皮鞋上落上一点尘土，他都要蹲下来擦干净。走一步三回头看看自己照的影子帅不帅。说起话来头一摆，把遮住一只眼的头发一甩，婆娘声女子气，慢条斯理没有一丁点大丈夫男子汉的气派。平时最爱干净，那怕身上沾一点点灰尘和油渍，他都要千方百计把它拍打搓闹干净……和这样一个有洁癖的人在一起工作，真是无法……政府其他人员从上到下都对他没有好感，认为他有点那个。脱离了群众。但他和九叔还是挺合的来。

      四、  黄土高原这鬼天气早上把人冻的鼻涕眼泪，穿上皮衣都不暖和，中午又热的要命，人常说秋后的日头晒死牛，一点也不夸张。九叔听从了贾专干的见意，一块往东走走骑骑来到庙上村。大雾慢慢散去，迎面碰见一位三十多岁，头上顶着淡蓝色方格手帕的中年妇女，只见她瘦削的面容，雚骨略略凸起利落而凛冽。两弯柳眉仿佛是被稀释得很淡很淡的墨，若隐若现。眼角皮肤松弛显出疲惫之态，但一双眼睛却炯烔有神。与之极不相称两瓣嘴唇好像是鲜红的花瓣。上身穿一件蓝色的花布衫，下身好像是黑条绒布裤子，腿裤还补有一块好看的布丁。左手拿把镰刀，右手里拿个夹菜馍，急丛丛往地里去……

        我们急忙跳下自行车，贾专干喊了一声，“大嫂且慢！我们是政府的工作人员，今天下乡找你们的村书记。你知支书家住那里？”这位妇女正心急火燎的边走边吃。突然间冷不丁眼前出现俩个像模像样的大男人拦住去路，她吓了一跳，连忙说：“你们来村里要找谁？”九叔连忙说：“找你们村里的书记和会计。”“找他们干啥？书记去地里，会计是我娃他大，今天早上去城里说是给村里买…买什么来着！好像是算帐用的什么……我反正也不清楚。再说我去迟了队里要扣工分，你们再去另找别人，我这就去上地了。”说完急丛丛又要走，贾专干说：“大嫂别忙，书记在那块地里干活我们去找。”“我也不清楚，他和我不是一个队里的，你们俩再问问别人。大嫂慌慌张张走了。

        村里除过几只在粪堆上抛食的母鸡，和一只一边摇尾巴一边头朝天狂吼的大黑花狗外，连鬼影都没有一个。贾专干说：“怎么办，我们没赶上点人们都去了地里？”“你不是先东后西这样顺吗？怎么就第一天就出师不利。”贾专干又把头一甩，从兜里掏出小手巾弯下腰擦他的黑皮鞋，一边擦一边说“这个不能说出师不利，而是大雾天把时间误了，我们来的早，谁知道他们上地比我们……”“行了行了你就说现在咋办？别扯那些没用的。”贾专干擦完皮鞋把手巾叠好装进衣兜里，然后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说：“咱们俩分头行动到田间地头去找人，记着原则还是东起……”“行了你去东我去西不就完了，还提你那老一套”说完九叔骑车向西……“站住！你这人真奇怪咱们俩就一辆破自行车，你骑走了我怎么办？”九叔停车回头说：“你这个人爱干净喜浪漫，不着急时间有的是，我骑车多跑几块地转着找着，中午咱们俩在书记家见面。”说完九叔骑车走了。他一个人愣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嘴里小声嘟囔：“这叫什么事，你骑车让我走路真是的……”

        骑车走路跑了半天，才在村外靠沟畔的一块地里看见十几个男女群众正在收糜子。九叔把自行车靠在柿子树下，大声喊了几声！听见有人大喊，人们直起腰都往地头看……只见一个五十多岁比较清瘦，背有点驼，戴一顶旧草帽，上身穿了件黑布衫，雚骨高高突起，两腮略略凹陷，脸色黑红，下身大裆裤，脚穿圆口旧布鞋的中年人从地里走出来。他从脖子上取下烟袋一边给烟锅头装烟一边说：“小伙子你是来找我的吧？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谈，抽烟不？”“不抽…不抽…书记，是这样的这次来村里我们是了解一些基本情况。”“什么情况你说说看？”“上边要我们落实调查农资农具，群众年平均分配等等……”“哦，这些数据我也记不住，基本情况大队会计那里有，再说每年都是村上统计好送到上边去的，怎么今年情况变了？”“李书记不是这样的，为了了解最真实的基本资料，上级要求一个村一个队都要摸底，而不是走马观花，胡乱造个数据交差完事。”“那会计进城办点事，说不准什么时间才能回来，这样吧天也不早了，我让娃她妈先回去做饭，吃完饭咱们等会计回来再谈工作。”“不了老哥那我们就去裴窑科看看，你忙。”书记站起来弯腰抬起一只腿在鞋帮上磕掉烟灰说：“那也行趁上午人放了工都在家好找，不然……”

        告别了书记，九叔骑车赶紧往大路上赶，“成老哥等等，你怎么一个人慌里慌张往前赶？”九叔下了自行车扭头看贾专干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到他面前说：“妈呀！累死我了，你把书记找着了没有？”“找着了，”“那你为何还要跑的那样快？”“我不是在找你吗？”“书记咋说？”会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书记只了解大概情况，具体情况等会计回来了。”“哦！那眼看中午了，咱们俩在村里吃点饭再走行不？”“咱们抓紧时间这会群众快放工了，不然到了下午人都上了地谁也逮不着怎么开展工作？”“行！听你的。”我们来到裴窑科正好人们从地里三三俩俩往回走，我拦住一个六十多岁眼角有许多皱纹黑黑的一脸疲惫的老者，问道：“大叔你村书记在家不？书记好像出门去了，听说他白水什么亲戚去世了。”“那会计去哪里了？”“村里几个会计你问那一个？”“就是大队会计，”大队会计去田河了几时回来我也说不准。”“小伙子还有啥要问的没有？再没事我可要回去了。”“哦，麻烦了叔那你回吧。”贾专干这回也不擦皮鞋了，身上沾的灰土也不拍打了，把头一甩往下一蹴，唉声叹气说：“今天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寻一个不在，找一个不见这工作怎么搞？”“怎么你不是说东起……”算了算了别提了，那壶不开提那壶，你就说现在咋办？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继续往下一个村里赶，”“到那里？咱回政府吃饭下午再出来在近处村里调查不是一样的。”“走去田河，秋天天短再来回跑时间来不及。”下了陡坡来到田河村，洛河弯弯曲曲绕村而过，枝繁叶茂的老树，天边询烂云霞每一种颜色都无比饱满，仿佛随时会渗出，然后坠入人间……

未完待续

陕西省黄陵县作协会员

李明芳二0二一年七月

十八农历六月初九

丁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