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唯一的一个理发师退休了,那间建在三叉河边的理发店,虽然从一间简单的瓦房子变成了一间简陋的楼房,但是它却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门紧紧的关闭着,门上已经铺满了灰尘,门上的锁也已经生锈了,不知道它要关闭多久,或许是要永远的关闭下去了。
村庄里只有一家理发店,理发店里只有一个理发师。以前,村庄里的人都还在村里的时候,理发店的生意还能勉强维持下去,理发师的生活也能勉强过得安稳。一个村庄里的人,除了一些赶时髦的年轻人,要跑到镇里面去理发之外,基本上都到村庄的理发店里理发,这里也曾生意兴隆,理发师手脚不停的要忙上一整天,有时候还忙到夜晚十点多钟。我记得小时候来这里理发,都要排长长的队伍,有时候排队不要紧,遇到一些以前辈自居的人,还要让他们先理发,等轮到我理完发的时候,我是摸着天黑回家的。我想,那个时候,应该是村庄理发店的黄金时期了,而现在,随着城镇化的发展,村庄里的人都跑到了城里去,村庄里的人越来越少了,理发店的生意也逐渐的少了。理发师一天下来,只能接村庄里留守老人或者小孩的生意,一天到晚没几分活儿,生活也逐渐的捉襟见肘,日子没办法维持了。在村庄,人们都会有一种观念,人还没到死的那一天,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总不能游手好闲的生活。理发店的生意少了,理发师总不能整天无聊的拍打苍蝇,因此,理发店也就顺其自然的关门了。
在村庄,一个村庄的人基本都是同宗的,都是一个姓一个大家庭,理发师如若按辈分来说,是我的一个叔公,虽然他是叔字辈的,不过他的年纪却和我的父亲相仿。或许因为我们家和他们家关系比较疏远,又或许我小时候比较胆小,每次见面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叫过他一声叔公,我甚至没有正面的叫过一声他的名字,以前我去他那里理发的时候,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往他的理发店里一座,他会下意识的看一下我的头,就知道我要理发了,然后他就默默的干他的活儿。
我不知道理发店是什么时候关门的,以前我在这里理发的时候,这个理发店还是一个简陋的瓦房子,它就建在三叉河边上,里面的设备也很简陋,一张简单的梳妆台,一面简单的镜子,还有几张简单的凳子。这里的设备陈旧得就像理发师的年纪一样,很难说出他们到底有多少年份岁月了。其实,在村庄,理发师的年纪还不算大,六十多岁,他的身体还硬朗,手脚还灵活。以前来这里理发的人都很羡慕他,因为他不像村庄里的其他人那样,整天在田地里日晒雨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只需要动动剪刀,跟人磨磨嘴皮子,半个钟下来,几块钱就到手了,一天理个十几二十个人的,虽然钱不多,但是也有几十块钱一天了,生意好的时候甚至有上百块钱一天,这样比起那些本本分分靠几分田地过日子的人来,要强好几倍了。不过,这种羡慕这几年逐渐的消失了,因为理发店已经关门了。
理发店关门了,理发师也退休了,不过他不是真正的退休,他也跟村里的其他人一样,重新扛起锄头,去他的田地里插上秧苗,种上果树,他也过回了正常的农村人生活,日晒雨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许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他农民的身份,他要像村里的人一样,要从田地里退休下来。
即使村庄里的人大部分都跑到城里去了,但是村庄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不过村庄已经没有理发师了,村民们若是要理发的话,最近的理发店也要跑到里村庄七八里的镇上,那里有好几家理发店,那里的设备先进,理发技术也好。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村庄的理发师再也做不下他的生意,所以他选择了关门。
我以前一直认为,村庄的理发师会一直传承下去,父亲老了传给儿子,儿子来了传给孙子,就像我以前以为我会拿起泥刀,跟父亲学习砌墙建造房子,长大后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泥水工。现在看来,这种传承随着村庄人们向城里迁移,而开始出现了断层。理发师的儿子已经不是理发师了,泥水工的儿子也不是泥水工了,现在还在田地里忙活的一辈人,也面临着没人传承的困境。
村庄的理发师退休了,他是不是村庄最后的理发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人重新操起理发师这个职业,或许村庄再也不需要理发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