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爱我,但必须尊重我的生命


罗晓萌从没想过她会在自己的书吧里遇见前夫和他的旧爱,小橘子夸张的拉她的衣袖,满脸羞涩的开口:“萌姐,靠窗顺数第二座的那个男人好帅啊。”罗晓萌笑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恰巧撞上那人的目光,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扯出一个更难看的笑容。

小橘子很高兴,耳朵都红了,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罗晓萌。

“萌姐,他在看我们耶。”

罗晓萌看着眼前左摇右晃的小橘子,一晃就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也只是一瞬,就立马敛住了自己的思绪,敲了敲吧台。

“给他们送两个甜点。”

“耶?”小橘子笑容不减,甚至还挑了挑眉毛:“本来我是准备撩一下的,既然萌姐喜欢就让给你咯。”

罗晓萌失笑,揶揄道:“人家对面坐着女伴呢。”

“看着应该是姑姑妈妈之类的吧。”年轻的小橘子认为漂亮至上,青春活力,端庄妩媚,永远都是资本,寡淡无波的长相是没有任何竞争力的。

林初一头万年不变的齐耳短发,素面朝天,只是少了黑色塑料框的眼镜儿,成熟了几分。格子衬衫配直筒牛仔裤,一双小中跟,一如当年。罗晓萌倒不觉得她像姑姑妈妈,还是有大学不服输的傲骨和执拗,就如此刻,她站在吧台前坚持要和左丘AA。

哦,对了。左丘就是罗晓萌的那个冤家。

罗晓萌眸光温柔,含笑望着林初,林初愣了半天,直到眼里爬满惊艳。

“罗晓萌?”

“是啊。好久不见。”罗晓萌依旧温柔,拗不过林初,本不想收钱的罗晓萌给他们打了七折。

一直沉默的左丘最终还是开口了:“一份草莓布丁打包。”

“好,这个请你们。”罗晓萌亲自拿了包装打包,栗色的长发温顺的落在胸前,她化了淡妆,低眉顺眼的样子,更显得温柔缱绻。

“是芯儿喜欢吃。”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把榔头砸在罗晓萌的心头,她呼吸一滞,笑的更欢了。

“给钱,一百一份。”

左丘柔和的面部线条渐渐僵硬,神色复杂的掏出一张粉色的钞票,递给罗晓萌。罗晓萌不接,开口道:“只接受微信或支付宝。”

一旁的林初和小橘子都愣了,明明刚刚才收了纸币。但她们默契的不说话,静静地看这两个人暗流涌动,似有一些剑拔弩张的东西,一触即发。

最后左丘还是刷了支付宝,神色黯然地收回那张还带有他体温的钞票,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倒是林初停了一会儿,坦坦荡荡的解释:“我和他没有什么,只是碰巧遇见一起坐坐。”

林初还是那个林初,罗晓萌却不是那个罗晓萌了。

小橘子到底年纪小,忍着好奇心围着罗晓萌转来转去,脑海里不停地组织着词汇,想要一探究竟。

罗晓萌觉得她这个样子实在辛苦,平淡开口:“一个故人,很熟。”

有多熟?

睡过,还为他生过一个孩子,熟不熟?

大学那会儿,天是蓝的,心也是荡漾的,没有那么多不得不低头的现实。闲的发霉的罗晓萌拉着室友张淼淼去看校园十佳歌手决赛,那时候的左丘站在台上一首南方姑娘撩到了台下的万千少女,其中就包括罗晓萌。张淼淼鼓励她去追追看,罗晓萌自是不敢的,张淼淼就拉着她去看左丘的前女友,就是那个叫林初的姑娘。

“你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张淼淼自信满满的在罗晓萌身上比划,这样说不清褒贬的安慰话语对罗晓萌来说还是很奏效的,她的喜欢像离树的蒲公英好不容易找到落点,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放弃,而她所需要的,就是一丁点的鼓励。

“你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我不喜欢这个类型的,你放心啦。”张淼淼拍了拍她的肩膀,率先走了。看着她婀娜的背影,罗晓萌觉得她真美,那种美是发自内心的自信和优雅的外表共鸣的产物。罗晓萌大步跟上去,亲昵的挽着张淼淼的手,她就笑:“我们小萌底子还是不错的,捯饬捯饬就是大美人了。”

去送情书的那天,左丘在图书馆温书,对面坐着林初。并不是考试季,图书馆几乎没有什么人,罗晓萌还是有点不敢去,她躲在拐角处,轻轻地开口:“淼淼,会不会打扰到别人看书啊?”

“你不是花了两根冰棍问了他室友吗?这时不应该在篮球场吗?再说,一共三个人,打扰个鬼啊。”

“是啊,谁知道他临时改变行程啊。”罗晓萌说完那个悔呀,不应该小气的,应该多买几根冰棍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啊。”

这句话果然很打气,罗晓萌当即昂首挺胸的过去了。左丘抬头看她的时候,她还是怂了,全然忘记张淼淼教的礼仪形态,一把将信封塞给他。

“情书,看看吧。”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我写的。”

左丘笑了,一把拉住罗晓萌的手腕,认认真真地对书桌另一头的林初说:“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没有在开玩笑。”这时罗晓萌才发现桌子对面带帽子的人时林初,心里又一阵懊悔,这样多伤人啊。

林初的脸像六月的天,从晴空万里变得阴云密布,转身走了。罗晓萌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就觉得左丘是个很绝情的人,没有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左丘开口了,很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像小猫的爪子挠在罗晓萌心上。

他说:“抱歉。信我会认真看的。”

罗晓萌点头如捣蒜,又轻轻把信封从他手里抽回,在小挎包里另拿了一封。这才重新递过来,郑重地开口:“这个有联系方式,记得给我答复哦。”

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又是个坏东西,它阻止我们去做傻事,又磨灭了我们前进的勇气。

那个小心翼翼的姑娘从来没敢真正想过,她和他会有故事。她成了他的女朋友,一爱很多年。林初找过她,依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起初罗晓萌很讨厌她,觉得这是个说话拿腔作势的姑娘。

这个姑娘说:“你们是不是在演戏?”

罗晓萌很郑重的摇了摇头。林初便再也没有来叨扰过,即使路旁遇见了,她也高昂着头,视而不见。她没有大度到祝福心爱的人去牵别人的手,但也不会小气到斤斤计较死缠难打的破坏,她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姑娘。

左丘求婚是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夏夜,城市里没有蝉鸣,只有车辆来往的喇叭声。大雨淋湿了城市白天的喧嚣和燥气,也洗刷了罗晓萌的心,她坐在飘窗上擦着沐浴过的湿发,心情没来由的好。

那天左丘站在门口,浑身湿漉漉的,背后藏的玫瑰花也被大雨打的有些残败。罗晓萌把他拉进屋,认真的替他擦拭头发,指责道:“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送什么花啊,这么大的雨,感冒了我可不管你。”左丘看着忙碌的她,内心一片柔软,当初那个试试看的决定是对的。

“我们结婚吧。”左丘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如同问“你吃了吗”那么自然,没有一点仪式感。

他是爱我的吧,罗晓萌想着,望着镜子里那张有星星点点雀斑的脸,心花怒放的想同张淼淼理论,他不是个光看外貌肤浅的人。

他们在一起的前半年,罗晓萌都会在张淼淼的指导下,很认真的捯饬自己。有一次,中途来的雨,花了她的妆,左丘好脾气的安慰:“别逞强了,洗洗吧,会不舒服。”她有些犹豫的顶着一张纯素颜的脸从厕所出来,低着头躲闪他的目光。他板正她的脸,温和开口:“很漂亮。”

为着这句话,她褪去了青涩,做了个相夫教子的妇人。她婆婆是个很挑剔的人,幸而左丘会护着她,可很少能护住,多半时间只能看着罗晓萌受委屈,然后趁着空隙帮她一把。婆婆会将左丘拉去一边,嘀嘀咕咕说很久,每次罗晓萌问起,左丘都会支吾过去。

很多时候,罗晓萌都在想,跟洗脑般,日子久了,左丘心里也会对自己有隔阂吧。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确认,上天便给了她一个孩子,从此她的时光,精力都耗费在这个孩子身上。婆婆的态度也是出奇的好,那段时间,罗晓萌云里雾里的觉得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左丘带着芯儿来过好多次了,罗晓萌干脆嘱咐了小橘子买了去三亚的机票。见芯儿次数越多,她心里爱与恨交织的更浓烈,那个孩子长的可爱极了,眉眼像极了左丘,鼻子嘴巴与自己如出一辙,可一想到自己的命与这孩子要二选一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选了未曾谋面的她,那种心碎如鲠在喉。

“姐姐,是芯儿不听话吗?”左丘和芯儿站在吧台前,大有一副要和她摊牌的趋势。

“不是,芯儿很乖。”罗晓萌有点想哭,任何一个母亲被自己的孩子叫姐姐,都有股难言的心酸。左丘第一回带芯儿来的时候,芯儿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小声地对她说:“漂亮姐姐,爸爸说你是我妈妈,我看过妈妈相片,你不像,但和妈妈一样香。”

“你怎么知道妈妈是香的?”

“爸爸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把妈妈的衣服拿出来晒一晒,我偷偷闻了,是香香的。”

后来左丘越来越过分,衣服也不给芯儿穿好,还给她穿小破鞋。罗晓萌终究看不下,她带着芯儿去洗澡,买新鞋子,剪头发,芯儿还叫她姐姐,她却渐渐进入妈妈这个角色了。

罗晓萌怕疼,她婆婆却坚持要她顺产,左丘第一回全力反抗自己的母亲,对于单亲家庭的孩子,这并不容易。婆婆更倔强,丝毫不服软,罗晓萌倒先倒戈投降,挺着大肚子告诉她婆婆:“妈,我可以顺产的。”

那段时间左丘总是担忧的问:“你真的可以吗?”

进入手术室前,罗晓萌都还在坚定的点头。难产,大出血,她迷迷糊糊听着主治医师摇头说:“居然选了保小。”

她踏着高跟鞋,拉着黑色旅行箱,还是在机场大厅里遇见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她亲昵的抱起芯儿,蹭了蹭芯儿的小鼻子,说:“芯儿,以后想吃什么就去姐姐那儿,让小橘子姐姐拿给你。”和芯儿说了会话,罗晓萌轻轻的放下芯儿,与左丘对视。

左丘问:“我们......”

“不可能。”罗晓萌打断了他,微笑着挥手再见。

左丘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像被揉碎般的疼,不记得是哪一次,事后他抱着软绵绵的她,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话。她突然正色道:“以后你要是做对不起我的事了,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啊?”

“我就藏起来让你再也找不到。”

“没出息。”现在左丘才知道,不是没出息,是最狠的折磨他的方式。

“我爱你。”左丘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飞机。

这次你又要躲多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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