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在宿舍楼最顶楼最角落几乎从来没有女生光顾的宿舍，临近毕业，心事惆怅的我们总结大学生涯。宿舍老四悠悠的说： “大学四年我和女生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此话毫不夸张，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无人嘲笑，推人及己，老四如此，未尝没有宿舍全体过于闭塞的结果。确实，我们宿舍的人都不太爱说话，特别是对女生！

那时我还比较喜欢总结与分析，为什么有的人能说会道，有的人不爱说话不会说话，是天性如此，还是后天环境？我觉得我可以写一篇关于说话的文章。

这一写就是近二十年后，到了开始回忆的年纪。

去年年终总结的时候，我们所长，拿着几页几乎无文字只有图片的PPT在要求十分钟汇报时间的前提下，硬是滔滔不绝的汇报了半个小时，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厉害。尾牙时，所长缺席，无奈本人顶上，拿着所长发来的PPT欲哭无泪，PPT上文字都没有,如何汇报？这时候才深谙所长之牛叉。

之后二十年前的感慨又萦绕心间，我觉得是时候有关于说话的文章了。

一、会说话有红利

大概每一个不会说话的人，都会有那么一些时刻，羡慕能说会道的人的吧。而且，在这个社会，会说话，确实是实实在在，有红利在的。

就在大学时代，我们系就有一个神人，整个系都流传着这个神人的传说，据说，这位伙计上网吧上网、到餐馆吃饭，到录相厅看录相，几乎都是不花钱的，因为网吧的小妹，餐馆的小妹，录相厅的售票小妹，都是她的“女朋友”，他能说会道骗得这些小妹死心踏地。此人当之无愧的人渣，与我们宿舍老四聪明老实单纯处男形成鲜明对比。

人渣……人渣，呸，现在回忆起来都想穿越回去踩他两脚……不过还是挺羡慕的……咳……咳……举的例子稍稍有点极端了，不过引出的问题也很明显——为什么小妹们不喜欢老四，喜欢人渣呢？

大概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小妹们根本就没机会认识不说话的老四。

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不管人品与能力，会说话的人总会比不会说话的人机会更多。我看到过机场聊天能聊出生意来的，我看过能力一般但能说会道忽悠来项目的，我也看见过长相不行但甜言蜜语骗来女朋友的。会说话的红利几乎到处可见。

这并不难理解，一家公司需要广告，一家商店需要门面，而一个人的嘴，就是人内心外放的出口，语言比眼睛更是心灵的窗口。人与人的互相认识，基本从嘴里的一句“你好”开始。

可悲的不会说话的人，经常连一句“你好”都不会说。即使再完美的内心，在茫茫人海之中隐藏，根本不给那些寻找美的人任何一点点机会……

二、为什么不会说话？

既然会说有红利，从人趋利避害的天性，应该人人都会变得会说话。为什么还是有很多人不说话呢？专家说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遗传，二是环境……（特么这两个原因我还用你说？）

我就纯粹遗传，虽然我妈能说会道，可惜蒋氏家族之中，基本很少有人会说话的，所有堂兄弟姐妹，沉默寡言者多。

一两个可说是环境，可是一窝，只能说是遗传了……我的父亲走过南闯过北，当过兵立过功，按说这履历怎么也能说两句，可他从小到大都属于八杆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据说就因为不说话部队提干也没提成，被别人抢了位置无奈转业回家。而我的母亲，典型的农村妇女，小学文化，未远行，无奇遇，偏偏从小能说会道。

我高中时候我家曾经开过一家布匹店，每当我父亲经营，生意寥寥，入不敷出。而只要我母亲柜台后一站，生意火爆，收入猛增。我可怜的老父亲，踏实肯干，诚信善良，只是因为不会说话，长期背负着“配不上老婆”的舆论。

再往上溯源，我的爷爷，我几乎没听到过他说过什么话……

天性如此，后天哪有什么改变的……我说这话大概很多人是不认同的，我也不坚持，要么我再加个条件——天性如此，后天无大的刺激大的变故哪会有什么改变的。

即使有人改变过，在你内心深处，你纠结，你挣扎，你真的快乐么？

三、纠结与挣扎

不说话是一种天性，而另有一种想得众人环绕的欲望始终折磨着我，或者说我慢慢了解了会说话的红利，我想着改变。

我放下矜持抢着当班长，然而并没有什么建树；只要有机会我就上台演讲，结果台下众人昏昏欲睡，只有最丑无敌的女生替我加油（那是我的仰慕者）；我碰到人热情的打招呼，却往往叫错人的名字巨尴尬；我抢着上台指挥合唱，动作滑稽无比引众人哄笑；我积极参加合唱团，结果被编入替补队在观众席摇红扇，惹得高中同学耻笑了很久……

一个人内心深处最难忘的不是爱与仇恨，而是生命中那些尴尬的时刻，在寂静独处的深夜，多年以前尴尬的时刻突然浮现，仍然让你辗转反侧。

我以为会说话的大概说错话的概率更高吧，那他们是如何安然度过这些尴尬的懊恼？区别是不是常说的心大与心小，脸皮厚与脸皮薄？那心是不是天生的？脸皮是不是天生的？

那又回到了天性……天性如此，那就认命呗。

怎么舒服怎么过！

四、怎么舒服怎么过？

四十已奔着知命的年纪去了，但毕竟还没有完全知命。每当我劝说自己怎么舒服怎么过，不想说话就不说话时，内心里却仍然还有一种惶恐。一篇文章写二十年也不会写，大概就是想着想着，就深入到了天性与环境，人生是放弃还是挣扎的哲学命题。

这里所说的放弃不是放弃努力与学习， 而是放弃或者改变内心深处的那些与当今社会不合的天性。举例两个鸡汤文，一个是很久前在《读者》上看到的——一个年轻人给知心姐姐写信，很苦恼和同事不合群，同事们成天打牌消遣，还笑话他爱看书的习惯。姐姐回信：“你天生就是老鹰，何必苦恼于和鸡不合群？”最后这个年轻人考了学，前程远大。另一个是个笑话——老鹰把小鹰推下了山崖，小鹰学会了飞翔。结论是：不逼一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强大。母鸡把小鸡推下了山崖，小鸡摔死了。结论是：不是鹰就不要想着飞翔。

你是鹰还是鸡？我是鸡还是鹰？人贵在自知，可自知最难，更难的是，明明知道自己是鸡，还想做鹰。最难的是，鸡很平淡的甘心于自己的不飞……最最可怕的是，明明是鹰，却甘于做鸡……

此处绕得我自己都头昏想吐了，反正核心问题就是：我天性不会说话，不说话让我舒服，但这个社会肯定更有利于会说话会沟通的人，我需要改变我的天性吗？改变天性过于痛苦，过程充满着尴尬，而且不一定改变得了。但不改变又似乎有点过于安逸不思进取。

太多改变失败的例子，天赋天性似乎无法突破。有极端的例子，我的高中同学以及大学系里的校友，过于勤奋努力却取不得成绩，最终疯掉了，就像是摔死的小鸡一样。有太多不极端的例子，遍地自卑的人纠结于自己的不合社会的天性，整夜无法入眠。

安然接受天性不思改变呢？怎么舒服怎么过呢？可是鸡汤文说的也有道理，走出自己的舒适圈才能进步，这是真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就上升到了哲学问题。

五、接受自己，适当改变

中国人解决哲学问题的办法是“中庸”。试着用中庸之道来解决问题：不能让自己太难过，也不能让自己过于舒适。于是我临时想到了八个字：接受自己，适当改变。

接受自己首先要了解自己。大张伟说过一句话：只有努力过后才知道天赋的重要，要知道自己有没有天赋，你要先努力过。小鸡从屋顶飞下，摔伤了，知道自己不能飞，那么方可安心于踱步。

适当改变是在接受自己前提下，要求自己趋向于美好与优秀。天生音痴的人也不妨学习几首简单的歌曲，天生面丑的人也不妨学习点化妆知识，天生愚笨的人考不上学也不妨多看几本书。就像这样，天生不会说话的人也不防适当的多增加一些与人交流的机会。

我承认我在某些方面比天赋优秀的人差，但我努力做到我自己的最好！

六、结语

本来只是想写一写自己天性不太善长说话，然后很长一段时间矛盾与挣扎的过程。结果写来写去好像写成了一篇鸡汤文。“努力做到自己的最好……”听起来像喊口号震耳发聩，实际内心惶恐。但我还是想写出来与我的朋友们共勉。我从三年前调到现在的工作岗位，所共事的朋友们踏实而勤奋，战斗力超强，然而我发现大部分人寡言少语，气氛沉闷。特别坐我前排的同事，聪明能干，但寡言少语为所见之前八（前一至前七为我爷爷、父亲、姑姑、堂兄等）。我曾经给他说过不会说话的人想要收获和别人相当，要多做好多事情。他甘于多做事情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安于自己的天性，还是内心深处有过那么一刻的挣扎，我给他说过人不可能会改变自己的天性，谁也不能强求。但愿我们都能坚定而自我。但从去年开始，我也给他说试着和人稍稍的多一点必要的交流，不强求于和陌生人说话，但和喜爱你的人多一点交流并没多困难。我也希望我们都能有一点适度的改变。

共勉之！

最后的最后，以一首唐诗结尾：

《人日立春》 

唐：卢仝

春度春归无限春，今朝方始觉成人。

从今克己应犹及，颜与梅花俱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