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经典导读的课堂上,老师提到之前课堂上让我们写的令自己难忘的事情。记得当时,赶着下课,时间紧迫,就随便写了点东西交了上去。这节课开始的时候,老师说有人写了自己的父母吵架,然后爸爸用自行车带着他去花地看花。这句话让我想到了自己的爸爸。于是回忆一点点铺展开来,带着酸甜苦辣的味道。
小时候,我总是粘着爸爸。在我眼里,爸爸是很厉害的。他可以抓来小鸟给我玩,带着我在河里捉鱼。领着我去看火车,我们站在轨道上,听见火车的鸣笛声,拔腿就跑,跑下高高的站台,跑下层层的阶梯,离得远远地咯咯着看火车呼啸而过。家中的钟表,电视,自行车坏了,他就找来烙铁,钳子,螺丝钉各种工具,不用一顿饭的功夫,它们就能重新运转起来。爸爸就是我最得意的偶像,是最帅的英雄。
后来,这种至高无上不可撼动的地位,一点点瓦解。慢慢地,我知道他也只是平凡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他会生病会生气,会沉默,会变老,甚至会没有形象。
从初中起,我就开始了住校生活,每周回家一次。回家对我来说,就是换洗衣服和拿生活费。又到去学校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就差生活费了。我一直都知道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所以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刻才去找爸爸要钱。
那天下午,天还挺好的,可是爸爸却躺在床上,眼睛闭着,我走到他床前,轻声说:”爸,我要去上学了。”他听见了,嗯了一声,依旧闭着眼睛,手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叠钱给我,我从中拿了够自己用的,其余的又放回去了。准备走时,我看到爸爸脸上痛苦的表情,应该是不舒服,我说:“爸,你是不是生病了,去看医生吧”。他把手背放在额头上,声音有点沙哑地说:“有点不舒服,不碍事的,躺躺就好了,你赶紧上学去吧。”爸爸总是这样,我也拗不过,骑着自行车去学校的路上,满脑子都是爸爸躺在床上的样子,沉默一路,心疼一路。
初二的时候,跟爸爸闹了一回。应该是青春期的叛逆吧,整个初中,每个暑假必闹一次,像是被施了魔咒,闹得最凶的有两次。一次是爸爸正在烧锅,我拿着一本《感恩父母》就往火里扔,还好妈妈赶紧把书拿出来,所以并没有烧毁,然后妈妈拦住生气的爸爸,又过来劝慰我,才平息了一切。
另一次,是在院子里,爸爸吸着烟蹲在门口,我气呼呼地站在院子里,说:“你给我钱买车票去广东打工,永远都不再回来了。”爸爸听到这句话,腾的站起来,扔掉烟头,发疯似的拿起树条来抽我,我咬着牙很倔地一动不动任凭他打,还是后来正好嫂子碰巧过来,拉开了我爸,这件事才算结束。后来我去上学,天挺热的我却穿着长袖去遮那一条条红肿的伤痕。一周之后,伤疤才消了下去,那时候身上有多痛,心里就有多恨。早已不记得最初生气的原因,只是想到自己对爸爸说的那句话,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应该伤透了他的心。所以在得知,当时他用来抽我的是铁丝而不是树条时,我也没有再生气也不觉得委屈了。
上了高中,离家更远了。每周五下午,爸爸就骑着半个多小时的电动车到学校接我。有时爸爸刚浇完地,衣服上溅着泥,头上带着草帽,就过来接我。到了学校,看到看不惯的事情,就说出来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大嗓门,那时候我生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去看我。
后来,我就特地提前走出学校,尽量离学校远一点,这样他还没到学校就接到我了。而通常,他一看到我,开过来后就将电动车掉个头,我坐上去后两人一路无语,就好像他只是来履行接我的任务,我只是在路边找到个可以载人的车就坐上回家了,就像坐公交车似的。我保证,早已不再闹脾气了。我只是很累,不想说话。
看着他不知何时已白了的头发,皱纹也悄悄地爬上了额头,背已明显地弯了,我要他直起背来,他说:”这不管用,老了老了。”
上了大学,给爸爸打电活的次数很少,我本以为有弟弟妹妹在他身边,他应该都没什么时间想到我吧。谁知道妈妈和我聊天时,说:“别总只是给我打电话,你爸都吃醋了,跟我埋怨咱娘俩走的近,你也多给他打电话聊聊天。”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和同学聊天时提及到爸爸时,我会说:”我的爸爸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的思想很保守,他很抠门。”但我在心里是爱他的,我不善用语言表达出来,我只是用行动表现出来。趁暑假,寒假去打工,在校期间利用空闲时间做兼职,努力学习获得奖学金,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为爸爸分担一点经济负担。
三节课上完了,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思绪万千,想给爸爸打个电话,刚掏出手机,我又放了回去,不是因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是时间太晚了,不想惊扰劳累了一天的爸爸的好梦。
爸爸,明天我要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