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三十二
原文
羊后答刘曜语,轻薄司马家儿:“再醮之妇,媚其后夫;所谓闺房之内,更有甚于画眉者。”床笫之言不逾阈,史官何以知之?杨妃洗儿事,新、旧《唐书》皆不载,而温公《通鉴》乃采《天宝遗事》以入之。岂不知此种小说,乃委巷谰言。所载张嘉贞选婿,得郭元振,年代大讹,何足为典要,乃据以污唐家宫阃耶?余咏《玉环》云:“《唐书》新、旧分明在,那有金钱洗禄儿?”盖雪其冤也。第李义山《西郊百韵》诗,有“皇子弃不乳,椒房抱羌浑”之句。大中进士郑嵎《津阳门》诗,亦有“禄儿此日侍御侧”、“绣羽褓衣日屃赑”之句。岂当时天下人怨毒杨氏,故有此不根之语耶?至于杨妃缢死佛堂,《唐书》、《通鉴》俱无异词,独刘禹锡《马嵬》诗云:“贵人饮金屑,倏忽舜英暮。”似贵妃之死,乃饮金屑,非雉经矣。传闻异词,往往如是。
译注
晋惠帝后妃羊献容回答刘曜的话,轻蔑司马家的弟子说:再婚的妇人,取悦献媚于后夫;就是所说的在闺房之内的行为,比张敞替妻子画眉更过分。床第之间的话过不了门坎,史官凭什么能知道?杨贵妃给干儿子安禄山洗澡的事,新、旧《唐书》都没有记载,而司马光著《资治通鉴》时采用了《天宝遗事》的记载把这事写进去。岂不知这样的传说,是偏僻陋巷的瞎话。他所记载的张嘉贞选女婿,得到郭元振,年代大错,怎么能成为典籍要事。不是依此玷污唐朝后宫的吧?我咏诵的《玉环》诗:“《唐书》新、旧分明在,那有金钱洗禄儿?”是要为杨贵妃雪去冤枉。皇帝同宗的李义山《西郊百韵》诗作中有“皇子弃不乳,椒房抱羌浑”之句。意思:放弃皇帝的儿子不哺乳,在后宫中怀抱羌族的浑蛋。宣宗大中五年进士郑嵎《津阳门》诗,也有“禄儿此时侍御侧”、“绣羽褓衣日屃赑”之句。意思:安禄山时常侍奉在御驾身边、美人身着锦绣羽衣和襁褓中的婴儿天天相依靠。(杨贵妃把安禄山当干儿子,像对待婴儿一样。应该暗喻整天很亲近。)岂不是当时天下的人都怨恨杨贵妃,因此才有这没有根据的语言吗?至于杨贵妃缢死在佛堂,《唐书》、《资治通鉴》都没有不同的说词,唯独刘禹锡《马嵬》诗:“贵人饮金屑,倏忽舜英暮。”似贵妃之死,乃饮金屑,非雉经矣。传闻异词,往往如是。意思:杨贵妃吞金屑,忽然间美人逝去。好像杨贵妃的死,是吞金屑,不是自缢而死的。传闻变味,往往是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