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刘智谋、李喜贵竭力掩饰，可资金短缺的情况，还是很快就让二臭发觉了。他知道，两年前大伙儿为了他的事上几乎掏空了家底儿。这两年电厂效益下滑，欠着煤款和招待费结不了不说，又让他们自个垫钱盖家属楼，他们几个就是再能干，也弄不来这么多钱啊！思来想去，他决定到银行问问，看能不能把杨家坪他的新房子抵出去，贷些款周转周转。

二臭抵押房子贷款的事，很快化工厂原料科的前领导们知道了。接风宴上，他们就诚恳地撂过话，让他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不想在困难面前他却绕过他们了，这使他们对二臭越发多了几份敬意。觉得不帮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俩人以为他不过一时资金紧张，想贷些款周转而已。便根据银行的评估情况，帮他凑了凑。可送钱过来时，才知道他们揽了给电厂盖家属楼的工程。

电厂停产整顿，拖着款给不了不说，还让他们自己垫钱动工，但凭押房子的这些钱撑到主体起来进行二次集资，无疑是天方夜谭。期间需要的资金只怕是他们送过来的一百倍都不止。这么大的资金缺口不仅刘智谋几个发愁，就连生意红火的两位前领导也犯起难来——不帮吧，知道了，袖手旁观不好；帮吧，自己的生意也得周转，何况就是把家底全掏落，也未必有那么多钱啊！不过，到底是做过领导的人，人脉广，路子多，很快他们从银行的熟人那儿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农行近期要发放一批低息贷款。但贷款是有条件限制的。

俩人热络地帮着他们找人脉，跑关系，等疏通好银行款打到卡里，时间已过了一个多月。这期间虽说动了工，可由于资金短缺，干三天歇五天，工程依然停留在地面以下的地基，没多大进展。

经过事故整改的电厂，像一个动过手术的病人。不仅伤了元气，而且没了活力。为了让李喜贵加快家属的工程进度，领导们只顾凑钱支付当下的煤款，对开工前未兑现的工资奖金，一拖再拖。这使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大大降低。产量上不去，成本居高不下。性能良好的设备和优越的工作环境，不仅没有带了预期的盈利，反倒亏的越来越多。按照厂里节能降耗的执行指标考核下来，工人的奖金拿不到不说，基本工资也难保证。

前面欠的工资奖金发不了，后面的工资无法保证，家属楼的工程又没有多大进展。几个交了首批集资房款的年轻职工，因为没积蓄，生活拮据，便借着家里有事儿，找到基建科要求退房款。并威胁说如果不退，就把挪用工程款的事儿告诉大伙儿。

申厂长和江主任左遮右挡，挪用集资房款的事儿还是让工人知道了。可再知道也不能承认。他们一面打电话给企管科科：对无中生有造谣生事儿的工人，罚款处理。一面又给基建科打电话：集资款早给工程队了，想退钱让他找李喜贵要去。

年轻人在基建科碰了壁，回到车间，听领导说还要罚款，憋心里的火立即窜出来：横竖不发工资，想罚罚吧！在车间跟主任吵了一通，觉得不解气，几个人又跑办公楼里找企管科理论了。

正值交接班点儿，中班的工人正聚在办公楼不远处的总调室外等着点名接班，见几个年轻人气哼哼地往办公楼里走，都觉得好奇，便问：“马上点名了，跑办公楼里干啥？”

“挣的还不够罚呢！上啥上！”

听说又被企管科罚了款，大伙儿原因也没问，就先吵吵起来。因为在他们眼里企管科就是会罚款。虽然效益好的时候，节能奖，目标奖，任务奖……都是企管科考核发放的。可大伙儿并不领情。年轻人听大伙儿都说企管科坏话，越发激动，把自己被罚的前因后果全抖落了出来。

对厂里挪用房款的事儿，其实工人们早有耳闻。相对于周围村那些干部，他们对厂领导还是理解的——厂里出这大的事儿，财务的钱那还能经是经，纬是纬分那么清？再说厂子这么大，还能赖了个人那些钱？不过迟些日子动工而已。

可此一时，彼一时，彼时大伙儿盼着早些开工了，有效益了发工资奖金。现在厂子开了，不仅欠的工资奖金没发，而且根据考核结果不仅奖金没了，工资也难保证，私底下工人早怨声载道了。此时，几个年轻人又煽动性地这么一说，立刻群情激愤，名儿也不点了，班也不接了，都吵着到办公楼里找领导。要求退房子集资，发所欠的工资奖金。

白班人听说中班的找领导要工资奖金。除了主要岗位没法离岗外，其他也都赶来了。几百人乌压压挤在办公楼外，七嘴八舌地商量着，叫嚣着，比厂里的机器轰鸣声都大。

企管科的窗户正对着总调室的大门。中班工人聚在楼下闹事儿时，他们先打了电话让各车间过来领人，然后又到对门办公室找申厂长汇报了。每车间正副主任三个，四个车间不过十几领导，哪能拗得过几百情绪激动工人？他们有的训，有的劝，承诺只要回去上班，马上请示厂里兑现工资奖金。可工人你一言，他一语，越说越激动，非要厂里现在就给个说法。

楼下工人的吵闹声和呼声，二楼的申厂长和刘科长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倒是很想出去给个承诺，可经历事故后，厂里伤员救治，死亡赔偿，停产整顿，设备检修更新……那一样不需要钱，那一样不是迫不及待？但凡凑到钱，财务能拖着不发工资？能挪用集资盖家属楼的钱？

江主任从一楼跑到二楼，看着在企管科和楼道里踱步犯愁的申厂长和刘科长。很怕在外出差的大厂长知道了眼下的情况，心里着急，血往脑门一冲，大步走到企管科窗前，打开窗户对楼下的工人喊到：

“大伙儿静一静，消消气。大厂长出差了，申厂长正催着刘科长四处追款呢！这几天就让他把该收的钱收收，能贷再贷点儿，保证三天内把工资发了……”没有集资工人听到这儿觉得满意，都转身往各自的岗位去了。

“至于挪用房款的事儿，纯属谣言。”江主任接着对大伙儿说。“厂里再怎么困难也不能挪用咱们职工钱。不退，是因为按合同把钱给工程队。实在有困难，写申请，厂里找工程队帮你们协商解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