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1995年末走的,肝癌。家乡的二叔没有来,派了堂哥带来一千块钱。出殡那天,哭得快站不住。堂哥在后面抱着我肩膀,我记得。那天以后,没有再和爸爸的兄弟有任何交集。
十多年前,在爸爸的表弟家,听他们提起二叔已病逝。当时“咯噔”一下,欲言又止。总有些遗憾。
大概两个月之前,在北京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开口报出我名字,然后自报家门。我“哦”了一下,叫声“姐姐。”心中嘀咕:想干嘛?设想了几种可能:家乡修坟?盖房子?需要帮忙?
然后加微信,然后给拉进家族群。里面有一堆陌生人,没有人跟我打招呼,我也没有吭声。二叔的大女儿是我们这一辈里面年纪最大的,很小的时候见过两面。另有两个堂哥在我们家住过一阵,依稀记得模样。其余的人,名字而已。
接下来会在公开可见的朋友圈获得她的评论点赞,尽管有她不懂的文字,能感觉到努力。我也努力,礼尚往来。
昨天忽然提出想来看我们。第一反应,推掉。如实禀报母上大人,她老人家要见见。那好,顺一次。
今天见面吃饭。席间基本是她在说。老太太问怎么找到我的手机号。她说,托了公安局朋友帮忙。我当然不信,早干什么去了。据说是七叔(二房奶奶生的。爷爷奶奶生下爸爸就去了南洋。十年后奶奶在当地去世,爷爷带着二叔三叔回乡。后来娶了太爷爷家的丫鬟做填房)曾经打听到我毕业在中山教书,然后他们在中山托朋友逐间学校找。而我当时应该已经辞职离开。按姐姐的说法,叔叔辈就没有仔细找。于是她动用了公安局的朋友,从年龄到出生地,逐步缩短范围,查到身份证然后查到我手机。能说得这么详细,应该不是托词。我听说过这种寻亲的方法,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用在我身上。于是笑笑:哦,辛苦了。
接下来说起家里各人。二叔2000年走的,走之前瘫痪几年,钱也花光了。到最后,姐姐得向其他叔叔借钱葬父。当年安慰过我的堂哥,2012年也走了。她不愿透露原因,只说他心理承受力不好,经常借酒消愁。二婶在独子走后,开始自闭。姐姐供养弟弟妹妹,换工作,买房子,照顾家里,总算守得云开。边说边大骂二房的几位叔叔不是人。我一言不发,像听书。
晚上突然把时间线连起来。二叔在爸爸走的那一年,估计身体也已经垮了。我一直以为,他用1000块了断了兄弟情谊。现在看来,我错怪了他。
曾经“悲欣交集“,未来会不会“但觉世事皆可原谅“,不确定。
能说出来,打开一个个心结,于我而言,已经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