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的那场搬家,伴着大雨
我哥带着嫂子回家的时候,是深秋,当年年末将近过年的时候他们就结婚了,哥嫂结婚的时候,哥哥20岁,嫂子18岁,她是贵州人,她当时中学刚读完去广西打工,第一年就被我哥带回了河南结婚。
他们结婚时,我小学四年级,那是一场让我回忆起来感到痛苦的婚礼。
嘈杂到极点的现场,那些过来的客人好像都只是过来吃东西。穿着艳红婚服的嫂子很美,但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我爸穿着不合体的衣服在灶台转悠,一身泥巴。一生一场的婚礼,这样的老爸,嫂子事后坦承,自己会记忆深刻。
次年夏天,嫂子生下了我的小侄子。当时她19岁,是的,这不合法,之后的上户口,交罚款,上学校都是很繁琐无奈的事情,然而同时我也知道豫东平原上每年发生着无数的同样的事情,特别是在农村。
结婚后的哥哥,确实顾家了许多。他去远的地方,不再去深圳,他去了无锡,至今他差不多待在无锡十年多的时间了。
时光拉回2012年夏天,那时候他在无锡待了六七年,水电工,在工地上干活。
当时我们一样无助,一样糊涂,一样走投无路。
嫂子在工厂里工作,在里面嫌待遇不好,出来了嫌没钱花,再进人家不让进了。嫂子就想去新疆,拾棉花,这是一个大军。
哥哥想跟嫂子一起去新疆。选择半途放弃工地工作的哥哥,是违约了的,老板不愿意全额付给钱,叫上嫂子,我,还有两个同村的年轻半大孩子去找老板要工钱。
我记得当时只租了一个小屋的哥哥没了钱,房东也嫌弃一间房挤了我们仨,偶尔是我们五个的人。
于是,被赶走。2012年8月8日,哥哥另找一家租房,我们搬家,我和嫂子抬着浴盆,盆里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顶着大雨,一趟一趟地搬东西。
这边刚安置好,吃了几天馒头加凉菜,就去要工资。
那真是一场闹剧。
第一次去要,没见着老板,相当于对着实地演练了一遍,演练地我们信心十足,虽然那次只拿回了行李。哥嫂一个扛被子,一个抱行李,我拿着哥哥的花脸盆,两个帮手搭把手拿着零碎,我们一行五人大热天儿在无锡新区转悠,为省几块钱走了好远的路。最后也没省到钱,那钱就买水花掉了。
跟着哥哥一起摸到了无锡公交总站,哥说那里坐公交便宜些。
我们五个蹲在车站前的花坛沿儿上,被楼厦淹没,渺小不可言。
我拿个盆,打趣,我把盆放在前面,再哭嚎两嗓子,可能没一会就能得到足够坐公交的车钱。
哥跟着胡闹,说那我就拿被子蒙上自己,躺你后面。
说得兴起的哥哥站了起来,指着周围的楼对着我说:
我在这里做了七八年水电工,这里楼的水电线路我都知道是怎么做的,怎么走的,哪里有些是改动的。
转头背对我说了句:到头来,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有一位女士来问路,问我哥,穿着黑底碎花群,细高跟鞋,打着一把小花伞,我哥用着指点江山的气势给人指了路,回头,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我想的却是:
他自己无路可走,却愿意给人指路,并为之开心。
第二次去要工钱的时候,进了警察局,工资也没全额要回来。
后来,也就到了现在。
这期间,他有了第二个孩子,重新拍了结婚照,回过两次贵州,又做了创业,两三年没回家……
而我,只想知道,哥,你还好吗?
我是断断
祝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