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一架银川飞往上海的飞机上,我和赵下巴拍下了行程开始之后的第一张照片。在飞机上的时间总是不好打发的,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也不能伸展腿脚,更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可以读。那几本放在前面座椅后袋里的飞行杂志的有趣程度不比发呆好多少。这种时候其实是应该睡觉的,可我是一个睡眠质量不好的人,一旦在飞机上睡起来,就总是被惊醒,接着又睡过去。如此反复,倒不如不睡了。
后排的小孩终究还是没能一直睡觉,大约飞过了一半路程的时候开始哭闹。年轻的妈妈轻声哄着孩子,听起来充满了爱意,这大概也是这个世界送给小孩的一个礼物吧。
赵下巴很少坐飞机,稍微有些头疼,早早的就睡过去了,没人和我聊天。突然觉得自己独立出了这架飞机。我,我的座椅,我旁边的窗户好像被一个玻璃罩封闭在里面,飞机的隆隆声,客人的说话声都在慢慢消失。世界只有我,和窗外的云朵。这和发呆大约是一样的吧,一种有意识的无意识举动。大概是我胡思乱想的缘故。
午餐时间到了。南方航空的飞行餐在国内的航班里是比较好的,虽然口感不好,但是味道还不错,而且不是面包,而是米面。很多小的私营航空公司是不提供飞行餐的,大概是票价便宜的缘故,他们只为每一位乘客准备一小瓶矿泉水。假如你没有带些吃的东西,那就只能在座位上饿着肚子喝水了。在飞机上吃饭的时候我是喜欢打开遮光板的,阳光穿过桌子上的透明杯子,在桌子上印下一块亮斑,形状偶尔会很美。
云层很厚,云朵干净,仿佛我们不经意间闯进了天堂。阳光被云层反射出来,略微有些刺眼。面对这样的场景,再抑郁的人也会有一些晴朗吧。
南方和北方的区别很大,就连冬天的寒冷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踏出飞机舱门,走进廊桥的一瞬间,寒意立刻侵入了大衣。南方的冷就像是针线一样穿过衣服,穿过皮肤,透过肌肉直扎在骨头上,接着一圈一圈地缠在骨头上,抵挡不住,驱散不走,正如江南的印象,丝棉一样。而北方的冷更像是锥子一样,穿厚一点就能挡在衣服外面。
在上海浦东机场的候机楼里长途跋涉之后,我们终于站在了地铁站的售票机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全都聚集在售票机前的空地上,老人,小孩,行李箱,混做一团。烦躁的情绪开始出现,我一向不喜欢人很多的地方,混在这样的人群里会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仿佛就要淹死在人海之中似的。这样的人海在一线城市里特别多,身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普通,那么无关紧要,那么不知所措,随着人潮涌动在街头巷尾和六七点的地铁站。
我很喜欢坐地铁,走进地铁车厢,坐在摩擦力很小的座椅上。明亮的白炽灯映照在车窗玻璃上,很好看。向地铁的另一头看过去,尽头延伸的很远,几乎看不到,有一种很美的透视感。车上的人各色各样,除了那些结伴出来玩的年轻人说说笑笑,其他人都是满脸的麻木。有时候我甚至能看到他们身上的重担,那么重,压的人疲惫不堪。那么大的城市,每个人都努力着活的更好,每个人都期盼着机会降临。也许只有在地铁上的十几分钟才能暂时的丢掉自我。地铁每天载着陌生人在城市的地下从南到北,时走时停,人潮在地铁站里从两个相反的方向来来往往,孤独也这样,在地铁和地铁站之间匆忙。
飞机从城市的上空划过,地铁在城市的下方流动。一座座有历史,没历史的建筑,高的低的,大的小的,或古典,或现代,有些有故事,有些没有。分明在地铁里穿过了它们,却又未曾有一面之缘,只是擦肩而过,有的会再次遇见,有的再也不见。
城市里每天有那么多人相聚,相逢,又有那么多人相别,相离。聚时不喜,散时不悲,省去凄凄惨惨切切才好。
酒店订在了南京路步行街,靠近第一食品公司,在上海时装商店的楼上。南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酒店,酒店都开在周边的街道上。出来旅行的话,一定要住在氛围之内,这样所能感受到的东西会有些许不同。加上住在南京路的话,晚上也不用担心没法回来,可以随性地在南京路和外滩走走,摆脱掉那种有事情在催促的感觉。
到了酒店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从早上七点开始就一直在提着行李赶路,赵下巴还好,他的全部家当就只有一个背包,而我还带了一个拉杆箱。拉杆箱真的是一个很麻烦的东西,即便是在平地上拉动也一点都不轻松。更何况上海有些街道的人行道非常窄,总要避让对面的人,很麻烦。刚才找路,研究地铁应该到哪站下车,结果还是早了一站下车,走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车马劳顿了。匆匆办理入住手续,便赶去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还算干净,一个小窗户正对着床,一张写字台,绿色琉璃的台灯放在上面,电视挂在墙上。感觉挺温暖的。稍作休息,我们换了衣服出门吃饭。
南京路步行街是一个称得上有趣的地方。在这条街上,现代和古典结合的很别致。拿一张南京路夜景的照片,全然一副老上海的西洋景:霓虹灯闪烁,大大小小的广告牌色彩鲜艳,欧洲古典主义的建筑在氤氲的灯光下更是显得华贵。南京路步行街是由法国的公司设计的,这也为这个曾经的“十里洋场”带来了一丝浪漫的气息。巴洛克风格的装饰点缀在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上,和平饭店,四大公司,国际饭店,流光溢彩的美。一百年的时光也成就了南京路,道路旁还有骑楼留着当年的老上海余韵。步行街上有观光用的电瓶车,模仿曾经的有轨电车的外形,拉着慕名而来的客人在南京路上来来去去,铃铛的清脆响声从早到晚飘荡在南京路上空。
南京路步行街中段,现代化的世纪广场停留在这。大面积的绿化带,小资情怀的咖啡桌占了广场一角。黑色的布面遮阳伞架在咖啡桌上面,倘若只看这一角,甚至感觉自己来到了欧洲的某个浪漫小镇,享受着下午茶的慢时光。广场的旁边有一个古典的时鸣钟,那是为了纪念中国和瑞士建交五十周年,瑞士赠给中国的礼物。整点的时候,时鸣钟就叮咚地奏响《东方红》。
南京路步行街仿佛当年上海滩的缩影。它留住了一部分的旧,送去了一部分的新。参参差差之间,散出了旧时光的味道。
南京路的主街上除了大的饭店之外,大多都是些肯德基,麦当劳,SUBWAY之类的快餐店,也可能是我们没有找到的缘故吧。上一次来上海的时候,在南京路旁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里遇见了一家上海菜馆。饭馆不大,位置颇偏僻,但是味道却很地道。本打算带着赵下巴来这里尝尝上海味道,可惜怎么也找不到,不知是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还是因为我们找错了地方。只好转而回到正街吃些别的。
赵下巴眼尖,发现了第一食品公司二楼的上海小吃店。穿过一楼各色各样的糕点和伴手礼,从楼梯上到二楼。转角过后,香气扑鼻而来。大厅里满是铺了红黄两色桌布的方桌,黄面红边,盖着一块玻璃。印满青花的筷子筒摆在桌上,橙光的灯光照在红布上,增添了华美的感觉。
我们各自要了一个蟹黄汤包,坐在桌子前无所事事。我发了一张照片,底下一片哀嚎,都是说我又出去玩之类的评论,回了几条,放下了手机。从这里的窗户看出去,南京路显得更梦幻了些。路灯的光,橱窗的光,地灯的光,它们从不同的方向打在路边的电话亭上,变得更加立体了。整条南京路都笼罩在这样的氤氲氛围下,比白天更加深邃,更加迷人,似乎也更加的危险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汤包已经摆在面前了。馒头大小的汤包用铜盏盛着,包子皮略有些透明,可以隐约看到包子里汤汁。软塌塌的包子摊在铜盏上,略微一晃,包子皮和里面的汤汁一阵荡漾。轻轻咬破一个小口,黄澄澄的汤汁立刻流出来,和旁边的姜丝混在一起。味道偏咸,非常诱人。不过我至今也还不知道吃汤包的正确方法是什么,大概当时的吃法并不能体会到汤包鲜美的极致。应该花些时间了解一下这些讲究,这都是地方的一部分。
来到上海总归是要去外滩看看黄浦江和隔岸的陆家嘴金融中心的高楼大厦的。沿着南京路走上十分钟,路过和平饭店,就能看到东方明珠的轮廓。很多人去了外滩就只顾眺望对岸,忽视了身后的古典复兴大楼。大家都挤在栏杆边,江边长长的围栏都被游客一个挨一个的站的满满当当,组成了一堵人墙。而成排的万国建筑群就静立在他们身后,明黄色的灯光晃晃地打在典雅的建筑外墙上,金碧辉煌的同时又沉稳厚重,带着年代感,与现代的浦东新区分庭抗礼。本来打算沿着外滩慢慢散步到外白渡桥,可是抵不住天气的寒冷,还是决定转战商场。不过我们的行程计划里最后的两天还会回来这里,所以倒是无关紧要了。
那个赫赫有名的苹果体验店就在南京路上。它开在恒基名人购物中心的一楼,通体玻璃的墙壁,每层之间有很大的空间,人满为患。装修的风格还是经典的“苹果科技风”,极致的简约美。我和赵下巴商量着要不要进去,最后一致同意不去加入人挤人的行列。
旁边的购物中心里有很多不错的牌子,是我这样喜欢逛街的人爱去的地方。一楼有一家潮鞋的集合店,帕拉丁,小椰子之类的都有,算是比较齐全的。我去的时候那里有星球大战的联名款帽子卖,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南京路步行街被介绍成“名品汇聚的购物街区”,但其实那里没有太多潮牌。Bape,Stussy,Evisu之类的街头大牌都没有找到有店在卖。不过有一家Swatch的专卖品种很多。逛完forever21之后,没有再逛下去,开始往酒店的方向走。
我们在酒店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两瓶黑啤,又去另一边的麦当劳买了双层吉士汉堡做宵夜,然后回到房间。打开电视,躺在床上才感觉到疲惫,可是还是兴奋,毫无困意。旅行的第一天总是这样,充满新鲜感,就足以冲淡疲惫,身边的一切都快速的涌入脑中,总会觉得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
晚上十点多,南京路开始沉寂下来,白天的浮华一点点的隐入黑夜,南京路浸润着夜的甘甜。电车的摇铃声,行人的说话声,白天回荡的《夜上海》,最终随着灯光的暗淡匍匐下去,准备着明天的再次出现。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