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一个客人去办事,而我则在廊道口的长椅上坐等,才没几分钟电话响起,拿起来一看是女儿的男朋友打过来的,我以为他要问及晚餐买啥菜,因着暑假女婿(就这样称呼吧)一直住我家,帮着我做饭收拾家务,一日三餐安排得井然有序,他和女儿是同学,认识两三年了,小两口感情还算不错。每天干完活计回到家能吃上一口热饭,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千感万恩的事了。
拿起手机微笑着的嘴角还未褪去,一个惊雷炸得我眼前已经开始发晕,胸膛也随着“蓬蓬”的跳动急促着起伏。那边电话收了线,而我僵硬着一动不动,潮热的身子就像被浇了一盆冰水,整个都是透心凉。
那几个瞬间我想了很多很多,半生飘荡的日子就像电影般在我眼前掠过,又像天空的云彩一样晃悠不停。生活对别人而言,或许很是简单,但在我,却是重重困难步步艰辛。回首来时路,我不知道人生,到底是哪个岔口出了问题,是方向反了?还是根本躲不开今生的劫?
我出生在一个苏北的农村家庭,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因病无钱医治,不幸逝世,本来就贫穷的家没有了顶梁柱更是雪上加霜,母亲的精神仿佛一下子垮了,整日沉默寡言,家里以往欢快的景象再不复存在。
随着哥哥姐姐娶的娶嫁的嫁,只有我和母亲的家,说个话都有着回音。那天有个远方亲戚给我介绍对象,男子住江阴以南,我知道苏北江南,虽然隔着一条长江,可生活水平却是天壤之别,那是真正的鱼米之乡啊!
执拗的我不顾母亲苦苦劝阻,鬼迷心窍地就点头答应了这门亲,当时的我可能太想逃离穷困寂寥的家,我以为幸福的大门已经向我开启,只要我勇敢前行。
就这样二十岁的我只身来到了异乡,男人家的房子也只是简单地刷了一下,结婚的家具也是普普通通,就这样的条件,都比我老家优渥很多。
我很知足,和男人扯了证办了两桌酒席,就算把自己嫁了出去。母亲被哥姐带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母亲眼里的不舍,我也感同身受着,可我已经不能后退,也不想后退。
男人把我介绍到他呆的厂子里做工,那几年我省吃俭用,钱一分一分攒着,婆婆那时候对我还好,可从女儿生下来后,态度就开始慢慢转变了。
孩子不说帮着带,还蹿说男人有钱就帮着点哥哥家,毕竟他们有个儿子,而那个愚孝的男人真的就那样做了,开始我也劝过几回,可他依然我行我素,只是钱再也没有交给我。
下班后大包小包直奔哥嫂家,吃的喝的应有尽有,每当看到女儿眼中流露出来的委屈,我只能把泪往肚子里吞咽。
一个人带孩子还要上班,我精力不足。看到街上有跑出租的,我萌动了心思。拼拼凑凑买了个二手车就干了起来。
丫头,我跑车的时候就随身带着,还好她很乖巧,坐车时从不哭闹。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着。
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羊脂球》
在丫头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回老家探望生病的母亲,母亲看着我憔悴的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幺妹,趁着年轻,你们再要一个孩子吧,说不定你们夫妻感情会变好,你一个女人忙里忙外也不容易啊!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熨烫得我泪眼婆娑,也给我心里注入了一丝暖阳。
回去后我首次开诚布公地和男人聊起了这个话题,男人态度也诚恳,并检讨了过往的荒唐行为。
男人当场给了我一万块钱,这是这段婚姻十年来首次给的安家费,也是他给我的仅有的一次温暖。
第二年儿子出生了,婆婆和男人照看了三天,之后都推说年纪大家里还要忙活计去,就拍拍屁股走了。
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家里,看着身边熟睡的小儿,我百感交集欲哭无泪!
又过起了当爹当妈的日子,我就整不明白了,婆婆向着大儿子,据说大媳妇能言会道,还给她生了个金孙,孩子也是从小带,有感情就不提了。现在我也生了儿子,为什么她还是那么不待见我?就因为我是外地人,所以低人一等吗?
还有男人故态复萌,隔三差五就去哥哥家,我和他吵过闹过,都于事无补。直到有一次他喝醉后吐露出来的话语,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暗恋着嫂子,这是什么奇葩?这一刻我真的心灰意冷,第一次生出了要逃离家庭的念头,可看着儿女幼稚懵懂的脸,我只能忍着悲痛。
母亲的离世又给我一个沉重的打击,想起那句话,母在家就在,如今我的家也没了,自己的家也是支离破碎的,不知道何时熬出头?其实我也有点怨母亲的,要不是当初她的提议,我不会再生二胎,一个丫头我还能照顾好,毕竟已经在念书了,可儿子呢,还嗷嗷待哺中,我如何舍弃?身为一个女人,出去租房还要跑车赚钱,我分身乏术啊!请人看管么,我更舍不得钱,我恨不得把钱掰开了花。
我们确实活得艰难,一要承受种种外部的压力,更要面对自己内心的困惑。在苦苦挣扎中,如果有人向你投以理解的目光,你会感到一种生命的暖意,或许仅有短暂的一瞥,就足以使我感奋不已。——《麦田里的守望者》
就在此时有个久不来往的姨家的堂哥,原来他毕业以后就被分配到了这里工作。听说了我的事,伸出了援助之手,才让我得以残喘苟存。
不止是让我把儿子白天放他们家由保姆带,还时常留我吃个饭,嫂子也是性格温柔体贴的人,经常送我一些衣物给丫头穿。我感慨万千,心里感恩着,常思忖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他们。
就这样让我继续编织美梦吧,在儿子五岁的时候,也是我出租生意开始好转的时候,现实又和我开了一个玩笑,一个毁天灭地的国际玩笑。
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写到,这短暂的一生就如同一个没有彩排的现场直播。
那天我照常出去跑车,半路上接到公安机关的电话,说是男人拿刀要挟我堂哥,逼着要十万块精神损失费,竟然怀疑儿子是我堂哥的,在没有如愿以偿的情况下,急红了眼的杀千刀拿刀捅了堂哥,嫂子报了警,现人已抓获。
堂哥经过抢救转危为安,医药费也没要我出,只是亲戚关系走到了头。
男人被抓后对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被判有期徒刑六年,期间男人来过两封信是给女儿和儿子的,承诺出来后一定好好对待他们,以弥补他们幼时缺失的父爱。女儿已经能明辨是非,对说一套做一套的父亲失望透顶,说什么也不肯原谅,倒是贴心的儿子对我说:妈妈,你不要和爸爸离婚,回来后让他做牛做马补偿妈妈这些年受的苦和罪。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转眼六年还差三个月男人刑期即满就出来了。我本打算能继续平安度日,两人各不侵犯如此就好。
可刚刚女婿的电话又把我的心打入了冷宫,女儿体检出来乳房有一个四公分的囊肿,医生建议马上切除。此时此刻我心乱如麻,一会儿想着要不要去南京监狱,找他们的领导把男人提前放出来,万一女儿开刀儿子一人在家也好照看一下,一会儿想女儿才二十岁,还没有结婚就割乳房,以后她要怎么生活?和女婿还能一起吗?千头万绪盘桓在心头像一座大山一样,沉重地压得我喘不过一丝气来。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百年孤独》
直到载的客人电话来催,我才恍神过来。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路上我讲了女儿的事,客人安慰我,小地方的医生都不顶事,还是去大医院再去检查检查,她还举例说了某位患者在地方医院已被判了死期,可家人还是不死心,带着去上海又做了检查,仅仅用了一个微创手术,就把病治好了,几年过去也没再复发,人也活得好好的。
我听了心一定,晚上马上预约了上海医院的专家门诊,第二天一早开车直奔上海,当手捧着热乎乎的检查报告单时,我激动地当场就抱着女儿喜极而泣。
人的心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绝望,海绵已经吸够了水,即使大海从它上面流过,也不能再给它增添一滴水了。——《巴黎圣母院》
END
故事不是故事,却也是真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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