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北击中计
贡赫眼看着鸱鸮不动声色地在北方堵着刺幽,后面燕朝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些中原人能在冬日中待这么久是他所没料到的,这些日子他专注在北面,没有心力跨过草原去打他们。
如今,只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燕军帐中,顾行成端坐阵里,闭眼而划。此乃一天才少年,颇有慧根,可掐算阴阳风雨,水火岩冰。
他忽地睁眼说道:“三日后寅时起,东南风起,天干石裂,利火。”
黎明成听罢,吩咐下去,三日后的凌晨时分,乃是火攻之时刻。
“多谢顾师。”黎明成恭敬说道。“待战争结束后,我一定替您请份大功劳。”
顾行成上下打量了下他,说道:“不必了,你们多加小心即可。”说罢,转身回自己的帐去了。
这日练兵,言道赫然也在。“四皇子怎么也出来了?”黎明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你的伤若不好,我没法交代。”
“怎么,主将不做了,还不许我当当小兵?”言道反问他。“木叶先生的药神了,我用了之后,就只想伸伸胳膊伸伸腿,活动活动筋骨,就来了。要为了我耽误练兵,这倒是你主将的过错。”
黎明成见劝不动,只得让他在军中一起操练。看来四皇子是铁了心要一起去战场了。
待三日之后,中间一路人马快马加鞭,放出一条火舌,而其余的兵士由两边前进,包围那刺幽的营帐。就算草原上的道路,中原兵卒不如刺幽人熟悉,他黎明成也不信,没有办法制得住这些人。
言道听了顾行成算的日子,心中不免疑惑。“这样的气候,怎么能长久地刮出东南风呢?”
“顾行成算的向来没错,就是因为少,才得好好利用。”
“火攻怕风向变化,万一东南风难以持续,岂不是反烧了我们。”言道不免担忧。
黎明成笑道:“四皇子实在多虑了,这怎生可能。防火烧自己,那是扑棱蛾子都不干的事情!”
忽地言道觉得自己的伤口发痒,只得回去涂抹药膏。因为求好心切,言道的药膏用得格外快,盛长青只好一直跟着配,供上他用。
见言道进来,盛长青说道:“是不是又痒了?”
“嗯,看来是要全好了。”他脱下衣服,露出吓人的疤痕。
“师傅说了,这个疤也能没,但是你不能急。”“嗐,这个时候,还来得及管疤不疤的吗,上战场要紧。”
盛长青点点头:“不过你真得小心,万一万一师傅正的骨头再甩出去一次,可就真得散架了。”
言道好笑地说:“你这是大夫给我治病,还是咒我呢?”
“师傅从来不用这套功夫,想必十分危险。所以我才叫你小心。”盛长青已经抹完了药,示意言道可以拉上衣服了。
“好,我记住了。对了,楚阁楚阔怎么样?”此时,关于楚阔的消息,言道几乎都来自盛长青。
“安心备战,楚阁还是先锋,我可要担心死。”盛长青一提起来,就皱起眉头。
“你多担心都是情有可原,就像我也担忧楚阔一般。但我相信他们,况且并肩而战,是多大的幸运。”言道穿戴好衣服,脸上全然看不出疼的意味,实则这药劲儿大,每次上药都是由皮到肉再到骨的疼痛。
“嗯,那你们都小心。”盛长青点点头。言道也冲他笑笑,算是答应了。
两日之后的夜晚,言道照例没有睡觉。他静静感受身上每一处伤疤都在无声地愈合,想着这次没准又要留新的了。
楚阔现在应该在睡觉吧,这次没法在战前和他打岔了。上次之后,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可别再来一次了,言道觉得,就算身体受得了,自己的心脏也已经受不住了。
这次之后,有很多事情就可以和鸱鸮、蒙真和刺幽摊开来说了,倒是好事。
夜渐渐深了,外面有人点起了火把。言道翻身起来,出了帐子。中路的兵卒最少,但是任务最重,言道自然是跟着这路走。
黎明成也在这一路,他举着火把在前,后面则跟着柴草、火油车,还有那一众兵卒。有了火把在前,兵士竟然觉得暖和了些,不那么冷了。
旗手做出手势,只见这队伍悄无声息地出发了。抛开别的来看,燕国的兵经历赵妤、言道和黎明成,竟然都是如此整齐有素,实乃国之幸事。
由千济向西北行,草原开始露出自己的样貌。到了隐约可见刺幽营帐的地方,旗手又做了手势。自此开始,这一路上,柴草火油车先行,士兵们在草原均匀洒上一路的可燃之物,只待风起,后面的人便可点起火来。
黎明成端坐马上,掉头向后走,去跟随后面的兵卒。
火油和干枯柴草被均匀铺洒开来,草原上安静得可怕。言道被安排在行列中间,以防还有伤四皇子有什么不测。他抬头看看天,星辰璀璨,仿佛没有要刮大风的意思。
可是,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后,东南边起风了。
小风压着草地,慢慢地行进至此,隐没于更大的草原之中。言道心下吃惊,果然有东南风起,只是这样的风力不足以放火。他正想时,只听得唰唰的声音变得强劲。那风悄无声息地加大了力道,一阵阵袭来。
黎明成喜不自禁,待风刮得马上的人要往前倾倒时,旗手将红旗一横,那火就点了起来。
言道的眼中,一条火蛇吐着舌头,蜿蜒地向前爬行。他不由得想起赵姝被烧死在营帐里的景象,心脏着实像被打了一拳,闷闷地喘不过气。
中路兵卒看火焰按预估的风向前行,都更加起劲儿,火油洒得更多,要烧得更旺。两路的兵卒已然按照原来的计划,悄然分开前进,包抄刺幽的大营。
此时,言道看见,对面的刺幽大营,仿佛有火光出现,且越来越亮。“停下来,别再烧了。”他心中巨大的不安,在此时格外躁动,几乎是凭本能拦下了烧火的士兵。
言道话音刚落,只见刺幽人马皆出。那火虽然刚刚烧到了刺幽的围防处,只听得风声陡然变得凛冽——成了冬天的西北风!
黎明成心中大惊,忙挥舞旗子,告诉后面的兵卒分成两路,绕过火舌而行。
可是这火哪里这样听话,只挑笔直的线烧。火舌不一会儿就铺成了面,向两侧蔓延开来,西北风胡乱地刮,助火势越烧越旺,越烧越强。
言道大吼道:“别往两边去!往西北跑!”那兵卒逃的逃,乱的乱,有知道方向的,尽皆向西北奔去。这草原上的枯草,加上燕军洒出去的火油,竟成了最好的火场,火光冲天透亮,几乎要把这一块儿的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西北方向,那刺幽的人马排成东西阵仗,并不急着向南一战,反而是静静看着大燕的人马被火烧成一团。黎明成向前一挥旗,率先冲了出去,直直杀往刺幽。
而大燕旁侧两路兵卒,也被火舌所害,早已没了阵型。
贡赫看见那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又问了问旁边的人,便一声令下,只见刺幽那里也放起了火!随着刺幽人扔出火把,风一下子又变大了,呼啦一声将火苗瞬间扇成火之山。
“不好!”黎明成知道中计,掉转马头一看,后面是火前面还是火,自己放的火拦住归处,刺幽的火挡住去处,好一片金色深渊!
“四皇子,放火烧我们的草原,结果烧了自己,以后小心些吧!”贡赫派出的人马站在火舌之外,高声喊道。黎明成正奔走找寻出路,忽听得此言,才意识到早不见四皇子赵潜的身影了。他慌忙高喊,连忙找寻。
此时的言道,正在和火赛跑。他带着执长矛的兵卒,向东南方向冲,用长矛挑起铺好的干柴和枯草,为人马留出通路。言道早已叫一路弓箭手跟随慢性,留在后方几里路的地方,此时正是要用他们的时候。
那弓箭手跟随四皇子,踏着火而来。
楚阔回头,看见言道冲在前面,手拖长剑长枪的样子,恍惚间以为这“火神”从天而降。他只看了一眼便转回来,带着自己的一分队士卒和“裂光”,也往前杀去。
草原上的枯草自然助燃,只是没有刺幽铺的东西,火还是烧不到如此之旺。楚阔拖着枪边跑边挑,只要戳起地皮,就可以用土掩,顺带把枯草铲开。
冬天的土壤变得坚硬无比,楚阔大叫一声,猛地掀开一大块儿。“这里!”他拼尽全部气力大声喊道。
他沿着自己掀起的地方又是一下,土壤巨大的推力几乎没有掀翻他,好在火烧了一会儿,能让后面的地方变得柔软一些。
就在楚阔又热又累,手已经酸的不行了的时候,马蹄声朝他靠近,隐约间,有人立在了他的旁边。
“这里!”言道大声叫到。
那弓箭兵顺着没有火的地方向前走,弓箭齐发,直射向刺幽大营。排开的刺幽兵收回阵型,却也有中了箭的。
就在此时,只听得天空之上好似有大鸟飞过。楚阔抬头,发现那不是大鸟。
“言道,那是什么!?”
众人都向上看去,只见盘旋在上的,竟是一个个身上绑着“翅膀”的人!
燕兵在火中还找不着方向,更无暇顾及天空上的东西,那一个个空中之人,射下密密麻麻的箭矢。
“走啊!”言道大喊。
“这里没烧到,东北方向!”黎明成跨马找到了缺口,急忙忙地做出指令。
“结成小队,盾牌举到东南方向!”言道下令道。那西北风容易把剑往西南吹,弓箭手又带着盾,他们迅速领命,举着盾找到落单的士兵,结成小队,缓慢移动。
言道和黎明成一路,朝外围奔去,可那没烧起来的地方,实则是刺幽的设计。贡赫就在火光之外,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